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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她,她的状态变得更好了。她几乎是进行了一场完美的演讲——就像过去任何一次一样。
演讲结束,教师领导和她在台下流连客套,高校的教师其实已经生活在比起政界相对简单的环境里,但还是对这位候选人夫人有一种战战兢兢的心态,想要讨好她,又有点畏惧她,安娜的心里再次浮现出一种声音,一种2010年12月31日晚初次回响在心间的声音——“我想让别人害怕我。”除了这个想法,她卷走现金箱里现金,李贤珠的护照和学历证明时,她什么也没有想。他们一边走路,一边聊天。安娜半垂着头,单手拎着包包,听校长说着无关紧要的话。有蹦蹦跳跳的女大学生路过,跟朋友说:“去吃什么好呢?宥美啊,来决定吧,芝士泡菜火锅还是烤肉?”那孩子说:“无条件烤肉呀!哇,想到生菜包肉肉,简直口水都要掉下来了,真的无条件还要点萝卜汤,我们两个是不是每天就想着吃了?”那位大学生说:“完全这样啊,完全这样,好像每天就想着吃的。”安娜没有做出任何表情,还是那种听校长讲话时微笑但不透露任何意愿的表情。她感到这些学生们难以言喻的幸福,没有生活在谎言之中的幸福,无忧无虑,只为吃食思考的幸福,她却是略带讽刺的“人不单为面包活着”,带着这样的主旨书写下人生的文章。
几位大学领导充满热情地说着话,安娜开始注意走过的女大学生,非常稀罕的是,现在的女大学生看起来比过去要富裕很多,十有八九背着不菲的名牌包包,穿着质感很好的衣服。国内顶尖的大学里聚集着大批原生家庭就不错的孩子,富裕的家庭能够给孩子投入更多的教育资源,孩子们能够更轻松地获得成功。她想到学阀,想到固化的等级,在这所高校,也体现着那些原则,但已经是残酷的世界上相对纯洁的一角了。
她开始用最尖锐的那种眼睛审视孩子们的穿着。在那视线中,人就像商品一样被量化而失其尊严,在这个社会里,已经有一部分人进化出审视的眼睛——背着什么品牌的包,背后就意味着怎样的家境,身上的衣服则将等级更加细化了,毕竟买得起某个品牌的包,并不意味她舍得去买该品牌的成衣。在这一双双眼睛下,人们失其自我,为了更能抵御这一腐化般的视线,将更多的钱投入在鲜丽的外表上。本来可以简单满足的事情越来越被琐碎化,繁杂化,等级化,既想要更好的东西取悦自己,也想要谄媚别人毒辣的眼睛,但是毒辣是没有止境的,社会的苛刻就好像寒冬一样,是被逐出乐园加于其身的惩罚。被割裂开来的北边,好像就是为了回到那种没有寒冬的乐园中而建立的,尽管呈现的结果令人觉得复杂,但是更复杂的是自己立足的这片土地,变化得太急遽,流逝得太快的是时间,哪怕回到乐园中,创世纪也已经结束了。
安娜是变革的年代中生长成人的这一代人,对于这些年来国家的变化最有体会。现在一切都改变了,不管是消费观还是别的什么,以前人们,至少诱墨母亲她们那一代,都保持着节俭的作风,辛苦地积累钱以买到属于自己的房子,把钱用于更长远的打算。现在的孩子们不想买房子,都住着月租的房子,一有钱就花在当下的事情上,买奢侈品,包包,衣服,彩票……这一切的改变都有种末日前狂欢的感觉。一切都变革得太彻底了。
更加奇怪的是,至少在母亲那一代,明星,周围的人都在学习欧美那样生活,去欧美那里搜刮东西作为潮流,向欧美的中产阶级靠拢,穿拉夫劳伦毛衣,喝咖啡,吃沙拉,面包,但是现在她看到越来越多的人,跑到首尔来,想象首尔人那样生活……这一切难道不是荒谬的吗,因为世界上中间的那一部分人,无论在哪个地方,不都只是带着mac电脑,坐在星巴克或某个临窗的咖啡店里,点上咖啡和三明治,不停地敲打字,或是学习着什么吗?世界上中间的那一部分人跨越国界地相似着,然而人们却跑出自己的国家,去寻求另一个国家的生活方式,风潮。
首尔和巴黎、纽约、伦敦,并无区别。阳光普照时,首尔很热闹,美丽,各种KPOP明星的巨大牌面,流行的歌,街上外国人和衣着鲜丽的女孩子行走着,感觉真是无尽的幸福。但是晚上.......至少当补习班老师的时候,她坐在独栋小楼房的临窗咖啡店里,自己敲打着讲稿,闭店出来时,街上行走的人们犹如僵尸漫步那样,她只会想起《卡尔·约翰街的夜晚》,顿时间孤独无与伦比,太阳升起的时候,大家都深藏着自己的焦虑,表现出最好的样子,夜晚来临的时候,哪怕整条街灯火通明,酒吧歌声不停,人群络绎不绝,除了孤独,好像什么都没有。
旁边的教职工还在说着话,安娜一行人已近保镖停靠着的专车,安娜非常得体的说:“那么,我就不叨扰了,接下来还有事。各位老师的时间也很宝贵,还要抽出来陪我,实在是太歉疚了。”校长笑着说:“哪里的话,教授你愿意抽出时间来演讲,我们就已经很感谢了,是我们学校叨扰教授,哪里好意思再……”他们无谓的在车前拉扯流连了一会儿,最后她才坐上车离开。
保镖按照她的行程,直接驱车去往汉南洞,她和郑夫人早已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