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南诏国地处边陲,国小民弱,然而周边诸国却从来不敢贸然起兵吞并。
这其中固然有南诏境内多山林毒瘴,行军艰难的缘故。然而更为重要的原因却是,南诏国奉行御兽之术,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寻常百姓,无一不以能驯服猛兽为傲。
尤其是南诏王族,世人皆言南诏王室蒙天神垂爱,生下来便有珍奇异兽自发臣服认主。
只是这传言也不尽其实,也并非所有的王室血脉都能得到天神青眼,譬如——穆沣。
身为老南诏王和王后第一个儿子,穆沣自降生起就受到了南诏国所有民众的关注,百姓们都好奇这位尊贵的小王子,会得到天神何等的厚爱。
然而从降生直至满百日,王后的寝殿毫无动静,别说瑞兽,甚至连蛇虫鼠蚁都没有出现。
老南诏王阴沉着脸召来了专司祭天问神的国巫,两人在那尊巨大的天神像前跪了整整一日,香灰燃尽,须发皆白的国巫看着龟甲身上的裂纹,沉默了半晌,只能摇了摇头——
天神没有眷顾这个孩子。
老南诏王脸色一片灰败。
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整个王宫都沉浸在一片压抑的气氛中,直到——穆槿窈的降生。
穆沣看着那群毛色各异,显然是被穆蓁召唤而来的野猫,脸上忍不住浮出了几抹艳羡之色。
穆蓁脚尖仍碾着那顶精妙绝伦的王冠,讥诮道,“怎么?楚恪没有把穆槿窈那只半死不活的扁毛畜生赏给你?”
她这话说得实在难听。
穆沣忍无可忍抬头道,“阿蓁妹妹,你我本是同胞手足,何必……”
“同胞手足……”穆蓁重复着这四个字,唇边浮出一抹嘲讽的笑,“我竟不知你居然还把我当你的同胞手足……”
穆沣听她语气中似有怨怼之意,忙道,“我自然记得!无论你信不信,王兄心中一直都记挂着你,小时候你是整个王宫里唯一对我好的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王兄怎么会忘呢?”
他语气恳切,连自己都信了几分,说着就要去拉穆蓁的手。
穆蓁似乎被他的话语打动,神思恍忽,一时间竟没有躲开。
说时迟那时快,穆沣脸色忽而一变,手腕翻转,一柄闪着寒光的金刀出现在他手中。
他怪叫一声,跳起来就朝着穆蓁袭去。
穆沣动作极快,穆蓁毫无防备之下根本避无可避。
然而他的刀才挥出去一半,只觉眼前一道劲风闪过,手腕上登时传来叫人难以忍受的剧痛。
金刀脱手,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穆沣痛得整个人跪倒在地,腕上两个几可见骨的血洞正往外汩汩冒着鲜血。
离他几步距离,始作俑者蹲在地上,脸上的胡须还沾着血。
穆蓁捡起掉落的金刀,脸上倒也不见生气的模样,反而微微笑了起来,“王兄,你可真是一点都没变呀。”
在她身后,十数只野猫已经气势汹汹地围了上来。
随着穆蓁口中逸出清越的哨音,群猫齐齐伏低了身子,后背微微拱起,蓄势待发,竟是一副要围猎穆沣的阵势。
领头的正是咬穿穆沣手腕的那只,体型几乎有小花豹那么大,通体漆黑,只有四只闪着寒光的利爪是白色的,喉咙发出威胁的低吼声。
穆沣面色如土,两股战战,语无伦次道,“我……阿蓁……你误会了……我没有……”
穆蓁把玩着金刀,似笑非笑地看着穆沣,“是吗?不知道我是哪里误会了王兄呢?”
“是我误会王兄方才对我举刀相向,还是我误会王兄曾经背叛了我?”
说到最后,穆蓁的声音猛然拔高,她厉声喝令群猫,“去!”
穆沣大叫一声,手脚并用不住乱挥,口中不停叫骂,“滚,滚开!快滚!”
然而他如何敌得过群猫的攻势,很快前胸后背便被抓开数十道血口子。
穆沣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然而他让他更加绝望的是,眼前的这群野猫,似乎暂时并不想要取他性命。
它们围着他,你追我扑,在他身上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就跳开,彷佛像在玩着一场残忍的游戏。
他就是一只被它们戏弄的老鼠。
至于最大的那只四爪雪白的黑色狸奴,则是蹲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甩着尾巴,完全没有要加入的意思。
穆沣疼得快要发狂,破口大骂穆蓁,“贱人……天神一定会惩罚你的……啊……滚开啊!”
穆沣尖叫道,“啊啊啊!你以为留在这,燕帝就会喜欢你吗?哈……你这样不详之人……活该……啊!”
“活该被所有人唾弃!”
穆蓁脸色一冷,她退后两步,口中急促地呼出哨音,原本懒洋洋蹲在一边的巨大狸猫猛然弓起背,瞳孔骤然放大——
穆沣绝望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