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药丸划过汤芷口里,缓慢渗出一丝丝苦味,中和了嘴里铁锈的血味。从张员外看向她时,她就猜到会是这种结果。孙成克是解元,前程似锦,万一突然暴毙势必会引起朝廷那边的注意,派人前来调查。
陈氏是孙成克的生母,生养之恩大于天,孙成克又是个孝顺孩子,陈氏年事已高,如有不测,孙成克肯定会把这归为原因。以上这些可能,让张员外有了不少顾虑。除去这两人后,她就是最好的人选。
她是孙成克房内人,年少期间的爱人。孙成克现在还算喜欢她,肯定不会对她袖手旁观,必要时会对张家后退一步,放对方一条生路。
汤芷看了清楚,也明白里面的区区绕绕。她什么都不怨,只叹这条命从来都不完全属于自己。
“药!我已经吃了,你是不是该把人给放了。”
汤芷木麻着表情,扶着门斜视张员外一眼,步履蹒跚从高地走了下来。俯视顾看了下按在地上的孙成克,确保他无事以后,简明扼要地切中要害。
张员外张开笑眯眯的小眼睛,洞察着汤芷的神情。眉目里多是病郁,本该随风一吹就倒,但她身上却有一拼搏向上的生命力,目空里多是不屈的坚强。如果她不站在自己的对立面,他还真想收她为义女。家里的亲生女儿太能惹事,家里要能多个贴心的小棉袄就好了?
他敛了敛眼中的情绪,对手边的家丁招了招手,“还不快把孙解元给放了,一群没眼色的人!”
孙成克被压得手脚都麻了,起来时险些没起来,还是陈氏及时搭了一把,扶着手才站了起来。孙成克清俊的脸侧被打得出破了皮,额前也磕出一层红黁的青紫。陈氏见着心疼,一个劲地哭泣。
汤芷见无事了,正打算回屋躺着,脚还没走一步,就被人给叫住了。
“你这小妮子也真是有趣,也不问问我有没有解药,需要几天服用一次?”张员外被汤芷淡定的态度给惊到了,世间哪个人不怕死,为了活着,有人甚至不惜卖儿卖女。
汤芷咳了一声,垂落眉眼带着些不耐烦,扑闪着含墨的软眸回头转看着张员外,静悄无声不给一句话。
“算了,我恶人当到底。这药每隔一月就的服用一次解药,我先给你二年的解药。”张员外摆手让家丁呈上另一瓶蓝陶药罐,从里面倒出二十四颗给汤芷。
汤芷见到那些药,仿佛预判到自己的未来,前途一切未知。她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对什么都平平常常。她困在这里,被孙成克折断了属于自己的翅膀,一辈子只能牢牢地绑住他这棵大树。
“能活一天算一天吧!”汤芷咳了出口气,从衣襟里拿出一小块麻布,接过药丸细细地包裹起来收入衣中。
“对了,这药是我从西域花高价买回来了,除了我有这解药,其他人都没有。”张员外为了保险起见,故意出声又添了几句,“二年的时间足够孙解元你中上殿试、衣锦还乡了,二年以后孙解元要还在乎这美人,届时还请孙解元能亲自登门拜访。”
孙成克被欺负成这样,心下再恨,为了汤芷也有所顾忌。鼻尖嗯了一声,便见到张员外带着手下人离开了。
“咳咳咳咳咳咳”汤芷身体本来就不是多好,吃药吃多了,随时随地都有一股血哽在喉咙处,上不上去,下不下来。几次下来,汤芷唇角多是红通通的,乍一看觉得气色动人,实地里身子骨亏损得厉害。
孙成克听见汤芷咳嗽眼重,连忙过来扶着人,把人给抱起送到屋内的床上好好养着。陈氏刚才受了好一番惊吓,见儿子只管媳妇不管她,心里起了不少酸泡泡。转念一想想到汤芷方才舍身相救的举动,心里的怨言也消散了一些。
“谁知道这孩子能活多久呢?”陈氏瞧着汤芷时病时咳血的样子,总感觉这孩子活不长。
汤芷性子闷,以前不会说话时怕惹人厌,就一直尽量不张口。后来会说话了,脑子神经上一根筋,说话办事都不招人喜欢。她除了闷头苦干就只有闷头苦干,站在一线听着主子们的指示。她不说话,也不比同龄女子俏皮活泼。对比一下,陈氏格外不了解汤芷,也不知道汤芷因为她的一句话遭受过多大的痛苦。
陈氏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摸了摸自己受伤的地方,回屋擦起跌打药膏。一层油抹在脸上后,陈氏才窝回屋里慢慢睡去。
“你受苦了,都怪我没用。我守你守了这么多天,才把你从阎王爷那边捞回来。你吃了那药,万一再出事.....”
汤芷氏能感受到孙成克对她的情真意切,但她累了,一辈子纠结这些情情爱爱,很烦也很无奈。
“我有点累了,想早点睡,没什么事的话,你就出去吧。”汤芷支撑起病体出去,本就花费心神巨大,更何况后来又花了这么重的心力去应对张员外的刁难。一时半会也困倦地不想再多说些废话去安慰孙成克了。
孙成克听后看着汤芷那张黄白,并疲惫不堪的面孔,鼻子一阵强烈地发酸,缓了好半晌才道:“好,我不打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