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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枉虚城西接人鬼交界处酆都县，北面又有九栩山主峰高耸入云，是人界中难得的灵气浓厚之地，如此，便成了众多鬼魅精怪的旅游胜地。

翻过九栩山，便是秦北之地。

百年间，秦北之地与蜀西以九栩山脉及其北面山脚下的长江天堑为界，各自偏安。看似达成共识和平共处，实际上从来没有死过吞掉对方的心思，所以枉虚城又是蜀西的边防重地。

枉虚城有蜀西战神陈弈之带领陈家军坐镇，寻常妖魔不敢来犯，又以高山深河做屏障，外敌也不会轻易入侵，是以枉虚城还是一座挺繁华的边关城镇，人口并不算少。

其实大多数妖魔都不会主动伤害人类，相反的，他们很喜欢人类的一些花样，比如美味的食物，漂亮的衣裳，有趣的玩具。

他们化作人形，来到人间游玩嬉戏，有的精怪稚嫩，不懂人间货物价值几何，能用一大把铜钱换一串糖葫芦。

所以在不知道交易对象是妖精的前提下，有很多人类是喜欢和这样单纯富有的主顾做生意的——就算是知道了，看在金钱的份上，也能稍微压下心中的恐惧。

但人有人道，妖有妖道，也不可混淆太过。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争端，枉虚城内有城规：三更至五更，城中生人归家闭户，妖鬼可入城内。

这个规定，怎么说呢，有点儿扯淡。毕竟对于精怪来说，人类是他们到人间玩乐中最重要的一环。

齐韵一行人来到九栩山脚下时，已近五更天。

夜日交替之际，日出之前，黑色浓墨泼满整个天幕，遮掩星辰，唯有一轮弯月散出清冷白光。

九栩山深处有大妖盘踞筑巢，幽深不可探视，山脚下亦草莽深深，只有几条人为走出的杂乱小路。这种小路随人而变，随时隐没，即使是同一个人在第二天走上一回，也不见得能走上前一天走过的路。

但齐韵不一样。

自母亲离开后，齐韵便和师父徐清生活在九栩连绵山脉中一处低矮山头的道观里。年幼时在胸前揣几张师父写得符篆，进山前再背几遍阵法口诀，便自觉无所畏惧，九栩山对她来说，实为一处探险宝地。

齐韵一身利落的暗青色短打，胸前用红绳挂着凤声的核桃，身后背着一只竹篓，揶揄道：“你们难得守规矩，在五更前回到了九栩山。”

金阙生性谨慎，化形已逾三百年，又好读书，是个颇有文识的妖怪，守人间规矩这种事对他来说很轻易，并不觉得压抑天性。

山魈呢，因着实力不济，属于不得不守规矩的那一类。

所以这话是说给凤声和幻雪两个听的。

凤声不喜鞋袜沾上山间的泥土晨露，早都回到核桃里待着了，被齐韵说了一嘴也没出声，幻雪则是小声说：“我可以变成本体背着你上山。”

齐韵对小家伙的讨好很受用，伸手挠了几下幻雪的下巴。

齐韵对九栩山很熟悉，有了金阙和山魈带路，简直和回自己家没什么区别。

山魈重伤，齐韵本想把他留在妙斋馆养伤直至痊愈，后院还有余舍，她这妙斋馆又无人造访，把他塞进去几天住着，并无问题。

但是山魈没有同意。能在受伤之时在妙斋馆里呆上两天，他已经很满足了。

他的母亲同他说过，他们生的怪诞，似猴类人，偏偏又与哪边都不能完全沾上，去到人类聚集之地，会受到伤害。

他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或者是因为伤痛，内心变得脆弱起来，那晚才会遵循了本心去找齐韵的。

他懂的事情不多，但也知道不能给齐韵惹上事端。

但是，他还真的不太敢回家。母亲若是知道他又偷了纬帽，定会狠狠修理他一顿。

临走前山魈坐立不安，吃了饭又听齐韵他们说话，眼瞅着将到丑时，金阙已经起身。

他留在妙斋馆两日，已知阿韵每天这个时间要开始休息了。但是他还是没忍住跟齐韵他们抱怨：娘亲不愿意模仿人类，但用竹板打孩童屁股这个，倒是学得又快又好。

可怜兮兮的神色，往门口走时一步三回头的模样。

齐韵想起那根附有锁妖之术的套索，正好，她这几天有去九栩山上寻人参的计划，听到山魈这样说，便择日不如撞日——寻人参，外加担任说情的角色。

山魈皮糙肉厚，巢穴所在之地并不多深，但所经之地遍布荆棘。

还没等齐韵动作，金阙便捏了个诀儿，凌乱支棱的树枝藤蔓仿佛得了军令一般，自动分列往后挪动，让出一条浅草铺就的平坦小路。

齐韵在和这纬帽山魈的母亲交谈时，觉得她很像为自己启蒙的那位纪夫子，纪夫子须发皆白，留有美髯长鬓，总会伸展右臂，慢悠悠地以右手虎口处撩动长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他也会在她的母亲面前替自己说好话，助她逃避责罚。

“那锁住三娃的鱼线留在我的手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