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做浪子
萧宴以沈明月的性命来威胁他,萧世谦无法,只得应下,回去的路上实在想不明白,为何父皇时而糊涂时而清醒,为何轻而易举地就看穿了他。
半天后他才醒悟,原来是他自己,是他大张起鼓的示爱把沈明月抬到了高处那最危险之地,他忘了收敛,忘了心计,爱一个人不应当让她成为众矢之的,应当掩护她在人海中偏僻之地隐藏,只有他知道的地方,而不是像如今这样,人人得以向她发箭中伤,人人都可以使她腹背受敌,他对她张扬的爱亦是害她的刃。
想通这一点,他忽然觉得袁氏此人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可以拉她出来为月儿挡挡箭,就算他不喜欢,甚至厌恶碰她,但是为了沈明月,他不介意做几天烂人。
回去以后他便直接去了袁氏的院子里,叫她备中午的饭菜,与她一同用餐,袁氏自是惊喜,认为殿下回心转意了,她不想管殿下的目的,只要他肯来看她,她怎样都可以。
沈明月得到消息后在袁氏的院子外徘徊,她不信,他会变心,如此诡异迅速的变心。
相思却劝道:袁氏入府许久,殿下从未踏足此地,现在这么做定是有他的不得已。
明月点头:你说得对,我应当信任他,同心不疑。
但是一直到夜间,萧世谦都没有回主院,明月望着烛火发呆,烛火替她流泪,她想要顺着相思白日里说的思路开解自己,却越想越伤心,喃喃道:难道主上要萧世谦留下来的条件是安抚袁氏?
如果是这样,哪怕再伤心她也该接受,这是相守的代价,凭什么这世上事事都能如她所愿呢,她既没有惊天功德也没有为天下百姓奉献自己的一切,是啊她什么好事也没做过,上天凭什么要独宠她,想到这里,她双目氤氲地念沈家家训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以慈修身,柔和忍辱,不失礼仪,不逾庭线,不动妄心,不违大人愿,不施小人行。
“以慈修身,柔和忍辱,不失礼仪,不逾庭线,不动妄心,不违大人愿,不施小人行。“
“是啊,这便是柔和忍辱,为了萧世谦好好的,她可以忍。“
一日就这样过去了,第二日他仍留在袁氏的繁园,中途只是叫任西华到主院的书房取了两本书走。
第三日他仍留在繁园,听下人说还为繁园重新提字,又为袁氏亲描画像,一时间萧世谦独宠袁氏的消息充满王府各个角落,袁氏家仆又将消息送到了袁家,从袁家又传到了街头巷尾,到第四日他出征时,连沈母也知道了。
明月起初不知他还要去徐州,待见他一身盔甲,将右胁伤口遮得密不透气的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彻底怒了,面若寒霜,双目含着奇怪地笑意,一声不吭地进了房间,连相思和梨花也被她驱赶出了院子,将房门紧闭。
萧世谦在门外大喊:沈明月,你听好了,如果我在徐州听到你有任何自伤自绝的消息,我会毫不犹豫地用右手这把匕首自裁。
屋内没有声音,只有黄了的榉叶被风吹到屋檐上的细沙声,萧世谦连忙撞开门冲进屋内,但见沈明月端坐窗台前,望着被阳光照射的如薄玉一般微微透明的窗纸发呆。
“这三日在袁氏处是我此生最难熬最不堪的”
沈明月没有理他,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月儿,我在向父皇辞徐州刺史位的时候,父皇将所有矛头都指向了你,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是我的爱将你置于险境,让你成为众矢之的”
“所以你不敢忤逆你的父皇,既要带伤宠幸袁氏又要带伤出征,然而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为了该死的我,为了一无是处的我,是吗”她轻声反问,字字分明。
“月儿,你不要这样”他伸手去碰她,却被她反手打了一巴掌。
“别碰我,你今日自去徐州,和离书数日后会送到你手中。”她说完起身从房间离开。
萧世谦看见她的神情了,是万念俱灰的决别,是一副将死之人流露出来放下一切后的清净之态,他连忙追出去将她扛了回来。
他将她按在床上:“我萧世谦对天发誓,今日所言若有一句欺诳,我不得好死”
沈明月闭上眼睛不看他,如果可以,她会把耳朵也闭上。
“那日我去向父皇推辞徐州之行,父皇冷眼问我,是不是沈氏从中作梗,我自说不是,他威胁我别惹恼他,叫他翻你旧账,在他眼里你只是小小一女子,我怕他真的会杀你。”
沈明月倏得睁开眼睛:我有什么旧账,是杀人放火还是淹死百姓了?亦或是夺你萧家皇位了?他要翻尽管来翻,昔日我敬你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到了你父皇这里却胆小如鼠,你怕他杀我,所以去徐州、宠袁氏,刀刀斩在我的心脉上,我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我既嫁你,入你府门,便决定无论将来发生何事,我都将与你生死相共,如今这算什么,算什么?她双目腥红崩溃大叫。
萧世谦忽然浑身失力倒在了地上,似有一口气没有顺出来,面色由红转白,今日至此,他亦是走到了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