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水
是夜,章宅。
“你说,咱们可真是因祸得福啊。”
章海夫妻二人,一人脚下一个冒着热气的木桶,一边泡脚一边闲聊。
虽说娶的继室苏岚只是个舞姬,没什么家世背景,可二人一直十分投缘,性格也相契合,比元配更加和谐些。
苏岚靠在身后的椅背上,闭目养神,“说的倒是。我从前还怕召侯察觉你见风使舵呢,刘魏这一倒台,却给你做了嫁衣。”
章海指着她的手晃了晃,并不同意,“夫人怎么这么说,虽然这次沾了些运气,可若不是儿子满月宴上我以礼相待侯夫人,也难以跟召侯挂上干系啊!”
到底是说他蠢呢,还是该说他十分自信。
“你啊,就没生个能做官的脑子!”苏岚恨铁不成钢,却早也习惯了。
从前她流落秦楼楚馆,是不得已的生计。所以也没想着有一天不仅能够从良,还能嫁人做正室。
章海那是生意已有了些气色,常常光顾她的生意。次次来又只是做一做,也不为难她做什么。
久而久之,竟就交了心。
所以为了章海,苏岚也愿意夫妻一体地为他着想。
“不过郎君,你要好好打算打算了。”苏岚忽然睁开眼,严肃地看着他,“我瞧这两个人,魏和刘,他们可不像普通贪墨,怕是同召侯不对付,你可不能如他们一般。”
越想越觉得这态度十分要紧,又说,“咱们儿子还小,以后想要他考功名,求召侯夫妇的地方还多呢。”
“夫人这话从何讲起啊?”章海还沉浸在计票吏今日从印鉴上门的喜悦中,毫不明白居安思危。
苏岚叹了口气,只好一一解释,“你看,从前他们觉得你与他们一伙,很多时候便不避着你,直接在楼里见人。”
见人不是什么稀奇事,稀奇的事见什么样的人。
苏岚接着说,“从前我见过的人多了,什么样的都有。可他们见的人,有些瞧着就不正经,总是行色匆匆,做贼似的。”
这么一提,章海也开始仔细回忆。
远的不提,就前不久,刘敬铭着人来订包厢,可他人却没来。
伙计等了许久,说最后来的是参军府的管家。没过多久,就传出了这人刺杀参军府夫人的事,想想都觉得心惊胆战。
“嗯,你说的有理。不过也不见得是造反吧?”章海有些想不通,“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苏岚一撇嘴,“那谁知道呢,人心不足蛇吞象,说不定魏虢晖嫌官儿小,刘敬铭嫌银子不够多,万一是勾结什么游北人呢!郎君,你可不能干这事啊。”
章海啧一声,赶快否决,“你把你夫君当成什么人了,咱们虽然爱财些,可是谁不爱财?即便再爱财那也是大崇人氏,生长在恪州的,岂能勾结外敌?”
苏岚一摆手,“我不是那意思。总之近来总觉得边境太平得不太对头,万一来年真要开战,咱们还得指着恪州这十万大军庇护呢。就好好跟在侯夫人身后罢了,天高皇帝远,在这儿召侯就是最壮的大腿了。”
夫妻两人两两相望,久久不语。
“他们真这么说的?”
阿姀叼着块红枣酥,兴致勃勃地问。
“千真万确。”云从穿得一身漆黑的夜行衣,快要与外头的夜色融为一体了。
“挺上道儿啊。”阿姀满意地点点头,另一只手也拿起一块红枣酥,头也不回就精准地喂进了衡沚口中。
他方才被放了血,正头晕恶心,没什么坐像地靠在椅子里。
即便是再不好甜味,也无力拒绝阿姀的投喂了。
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恹恹与阿姀搭腔,“达到了预想,可是开心了吧。”
“当然了。”阿姀笑着斟了一杯水,递给云从,“辛苦了,半夜叫你去听房顶不说,还得劳你和小侯爷一起喝白水。”
云从赶快接过来,连连道谢,“属下分内之事,怎敢居功。”
后腰被戳了戳,阿姀转过头去,疑惑地看着衡沚。
云从见状,眼都睁圆了些,赶快喝掉杯中的水,悄悄退了出去。
“渴了,我也想喝。”
许是那难受的劲儿还没缓过来,见衡沚半合着眼,手滑下去拽着自己的衣角,活像什么被淋湿的动物似的。
阿姀心里一软,手已经娴熟地递了杯子过去。
衡沚略微抬起身,也不接,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
不过这种感觉真别扭,阿姀想着,露出了点怀疑的表情。
他另一只手又没坏。
“宣布新任大掌柜的事能不能放在后天?我想这事你应该和司银说一句就能做主了吧?”阿姀一想到还有事请他帮忙,又殷勤地添上水,拿上红枣酥。
红枣酥是吃不了了,衡沚嗓子都快叫它的甜味糊住了,看着就噎得慌。
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