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霜琴断

华昭宫的东院，是独孤缈绪的寝宫。独孤缈绪靠在席头上，视线停在手中的书卷上。

刚入夜又刚用了晚膳，她便觉有些困意，手上的书卷也变得索然滋味，难以再看下去。

不久，她阖上眼。

门外传来了细微的声响。独孤缈绪的耳朵很灵，哪怕门外的人似乎已在刻意降低声量，还是被她察觉。

独孤缈绪睁开了眼。

不过，就算没听见，也清楚看见扇门上映着个黑色的人影。她道：“外头风大，你还是进来吧。”

那人推开门，插着腰对她道：“哼，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独孤缈绪瞧着她：“这件浅紫纱，果然适合你。”

二人身穿的紫衣，不同之处在于——独孤璃穿的是浅色，独孤缈绪则是深色。

独孤璃笑道：“我这是特意穿给你看的。”她进来后带上门，到席边跪坐。

独孤缈绪合上书卷：“好看，身形像你娘，眼睛......像你爹。”一抹微小的泪光，在姑姑的眼角处。独孤璃见状，急忙转移话题：“对了，姑姑当日，是怎么发现我出逃的？”

刚一问完，就觉得自己是白问了，偷天换日之举，让一个婢女顶替了自己，换作他人可能还识破不了，但她这精明的姑姑，可就不一样了。不仅如此，为了避免穿帮，独孤缈绪在她到来前，早就把这华鸣宫伺候的宫女暂时请走。这也是能解释为何，她来时只有两个小侍婢在门口迎接了。独孤璃吐舌道：“是我小看姑姑了。”

“你那些伎俩，骗骗他们也就算了，还想着骗你姑姑吗？”

“姑姑心细，小阿璃佩服。”

“好了，你早些回去休息，明日可有你忙的了。”

“明日？”

“三月十日，是承鸣节举国欢庆，我们寒雪族也会参加。”

这事独孤璃记得，依依同她说过。

“你别紧张，放松参加便是，我会陪你一起的。”独孤缈绪的笑像是给她定心丸，她自信一笑说：“虽然就算姑姑不在，我也肯定能做好。但若有姑姑在，我定是能够做好一万倍！”

独孤缈绪道：“那便好。”

独孤璃突然来了兴致问：“姑姑，小阿璃想听您弹琴好不好？”见独孤缈绪点头，独孤璃咯咯笑道：“嘻嘻，姑姑最好了！姑姑是全天下最好的姑姑了！”

承欢膝下，那是独孤璃最幸福的时光。

独孤缈绪一个挥袖，一把竖琴现出，立在她手边。独孤璃早已摆好姿势，托着下巴凝视着她。

独孤缈绪身后，有一扇纱窗，当月光透过窗照进来，独孤璃眼中的她，像是长出羽翼，似白鹤静立在湖岸上，世间的纷扰都化为虚无。月光沐琴身，一直到整个竖琴都变成银光闪闪，那光虽耀眼、却不刺眼。

指尖划过琴弦时，原本银白色的琴弦变成淡蓝色、琴音响起琴弦，也溅出像霜花一般的雪白花瓣。

独孤璃伸手，接过飘落的一瓣霜花。手心落着的霜花不冷，也没有任何触感，只是在与她的手接触那一刻，独孤璃感觉到内心无比宁静。霜花之光在手心越变越淡，最后像从未存在过一般消失，只留下微微的细闪。

忽地，“铮”的一声，琴声没了，随之传来独孤缈绪轻颤的声响。

“姑姑！”独孤璃猛地上前，只见独孤缈绪的食指被划伤，血滴留了出来，有一滴落在独孤璃的袖子上，开成一朵似雪花的形。她急忙取出自己的帕子包扎。可血流不止，独孤璃朝门大喊：“罗娘！罗娘！”一喊不久，罗娘出现在了门口，她道：“去取药箱来！”

由于独孤璃只专注在伤口上，所以丝毫都没有察觉到她脸上，罕见不对劲的神色。

这划伤意味着什么？

琴弦断、划伤肤，这些从来没发生过。

独孤璃不懂姑姑此刻的心情，只是抬头看见了她一个劲地皱眉，以为是这琴弦划的太深，流出太多血，弄疼她了。

很快罗娘取来药箱后，独孤璃亲自为她清去血迹、涂上药膏、包扎好伤口。可待包扎好伤口后，独孤缈绪紧缩的眉头，依旧没有松开，而且似乎很用力地在想什么，想得十分投入，甚至连独孤璃唤她，都没有一丁点的反应。

罗娘道：“长老？”

见姑姑很久都没反应，独孤璃就推一推她，她像是做了噩梦般，突然被吓了一大跳，而她巨大的反应，惊到独孤璃与罗娘。

之后，独孤缈绪喘了好大一口气，回过神才发现两人担忧的神色，特别是独孤璃，还抚着她的手：“姑姑您怎么了？没事吧？是不是琴弦割疼您了？”

她看了一眼琴，那根被她弹断的琴弦，断成了两半，上面还留有她的血迹，那根染着她血迹的琴弦，没有变回银白色，而是变成了淡红。虽是淡红色，可却异常突出。

“含霜琴的琴弦断了再修便是，姑姑可莫要为此伤心伤神。”独孤璃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