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的鱼

在许愿的记忆中，第一次睁开眼睛，是在一个黑黢黢没有丝毫亮光的地方。

她的脑海一片空白，没有任何信息。

她不知道这是哪里，她不知道自己是谁，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她只是试探性的动了动身体，然后脑海中突然有信息浮现，告诉她包裹住她的东西叫做水。她正在摆动的东西，叫做尾巴。

她就这么往前游，不知道东西南北，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只是在黑暗里漫游。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亘古不变的黑暗突然有了变化，她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抹亮光，让她毫不犹豫的往那个方向游了过去——

然后，一个细密的东西缠绕住了她的身体，不管她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那个细密的东西虽然柔软，却十分的有力，就这么把她带着往上拖……

“……”

云孟鲤打开自己的平板，打开了搜索引擎，点了两张照片出来，展示给对面的女孩。

“那个东西，是不是长这样？”

“对，就是这个！”

“好的。那你记住了，这东西叫渔网。”

“欲望？”

“是渔网。算了，你接着说。”

“哦。”

她被渔网拖到了一个没有水的地方。离开水面的那一瞬间，许愿望着远方水平线上升起的那一个圆溜溜的东西，脑中突然就涌入了大量的信息。

那些信息告诉她，那是太阳。而她是一条鱼，一条漂亮的鱼，漂亮的鱼一旦离开了水，很快就会被淹死。许愿对此深信不疑，因为在离开水面后，她确实感觉到了一阵阵的头晕目眩，大口喘息却喘不上来气，鱼体里有什么在怦怦乱跳，让她感觉自己命不久矣。而她也没有怀疑过自己的种族，因为在被捞上来的那一刻，她就听到了一声激动的大喊：“爷爷，爷爷，我捞到了条好漂亮的鱼！”

也是那个时候，脑子里的信息告诉她，那种会大喊大叫的两脚兽叫做人类。她没在渔网里干躺太久，那个人很快就手忙脚乱的把她单独从渔网中拿了出来，放进了一个单独的水箱里。又有一个人类围了上来，许愿扫了一眼，就看到他们俩身上有着不同的字符。他们盯着她，目光里是许愿看不懂的欣喜与赞叹，其中字符多的那一个颤颤巍巍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小册子，看她两眼，又翻两页，最后停在其中一页上，目光开始反复比对。

“爷爷，这到底是什么鱼啊？我从来没见过这种颜色的！”

“傻孩子，这可不是鱼！”那个人类满头银白，“这是传说中的鱼大仙啊！”

……什么大仙？

好难听的名字！

“哇！爷爷，那是不是可以卖好多钱！”

“什么卖钱！这是神仙，我们把它好好供养起来，神仙心善，会实现我们的愿望的！到时候，你就可以去上学了……”

许愿就看着字符多的人类伸手拍了一下字符少的人类。那是一种许愿听不懂的语气，也是她第一次听到“愿望”这个词。

冥冥之中，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她被这两个人带回了家，海边一处破破烂烂的小木屋里，字符多的人类为她准备了一个老旧的玻璃缸，小心翼翼把她放了进去，然后在缸前摆了几块奇怪的小方块，朝她拜了拜。

“鱼大仙，家里穷，没什么能供奉你的。过年时候没舍得吃的糖，您别嫌弃哈。”

“爷爷，你之前说要留给我过生日的时候吃的……”

“傻小子，再说这种话，打断你的腿！快滚去睡觉！”

两个人类都离开了。许愿望着他们俩的背影，吐了两个泡泡出来。

两个泡泡在水中飘荡，却奇异地没有上浮，泡泡上光影变幻，在鱼的眼中，上演了两个人或长或短的人生路程。许愿才知道，原来她看到的人类身上的字符代表了年龄，而这两个人类的关系，在社会上称作“领养人”与“被领养人”。她看到了他们走过的所有人生脚步，老人走向白发苍苍，遇到孩童呱呱坠地，于是两个泡泡相碰到了一起，合成了一个被称为“家”的泡泡。

泡泡上，一艘小木船在海面乘风破浪，捞起一网又一网鱼。每次老人都会把小些的鱼仔细捡出来放回海里，直到孩子也到了能捕鱼的年纪，直到一条粉色渐变的漂亮大鱼被捞了上来，泡泡破裂了。

许愿看得很认真，但是她却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看这个。不过她知道了，原来自己是粉色渐变的呀。

嗯，她果然是条漂亮的鱼！

夜深人静，当许愿无聊地吐泡泡时，那个年纪小的人类偷偷摸摸来到了她的缸前。

“爷爷说，你是神仙。”那个小孩皮肤粗糙黝黑，望着她的眼睛却是十分明亮，“我现在和你说话，你能不能听懂啊？”

能呀能呀。

许愿摆了摆尾巴，突然犹豫了。

她还不是很懂，在人类眼里，鱼能不能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