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黄
楚媞随宫人穿过重重回廊,到了一处独立的院落。秋日里却依然繁花满庭,树上挂满了红灯笼似的柿子。她刚走近,就见巽羽从院中走了出来。
遇上了熟人,真的会变得安心。
楚媞向带路的宫人道了谢,上前问巽羽道:“宦者令,这是要去哪儿呀?”
巽羽微笑着行礼:“臣正要去寻八子呢。”
“哦?君上有何事?”
“既然八子来了,不如亲自问君上吧。”
楚媞一听正合意,说道:“宦者令请带路吧。”
巽羽看了眼她怀中抱着的小黄狗,但并未问什么。
拾阶进入屋中,见几盏鹤形立地青铜灯闪着暗淡的火焰,凤鸟衔环铜熏炉中的熏香在屋中弥漫着。
巽羽将楚媞带进来就退下了,楚媞四下打量了一周,缓步往里间走。
嬴政正歪在榻上看书。与平日的威仪赫赫不同,他今日并未束冠,平添几许风流。一身素锦大袖宽袍,越发勾勒出身姿卓然。
听脚步声走近后,嬴政搁下竹简,开口说道,“阿媞此来,可是有事?”
楚媞止住脚步,笑得颇有些谄媚,“君上虽居这咫尺一室,却是耳听四面。”
嬴政端坐起来,问道:“此黄犬,从何处拾来?”
楚媞将小黄狗抱得更紧了,“就在一个杂草堆里。”
她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几步,“俗话说,黄狗白面金不换。”她将小黄狗举起来,伸过去凑近到嬴政的眼前,“君上请看,这小黄狗生得多可爱,好狗可遇不可求啊!”
“黄狗白面金不换?这句俗话,寡人怎么从未听说过?”
楚媞反而一愕,心道:“鬼知道这句话是哪个时代流传出来的。”
她尬笑两声,“是蓬莱的俗话。”
小黄狗或许感受到了楚媞的情绪,呜呜地用小爪子扒拉了一下她的手。
楚媞安抚地摸摸小狗的爪子,小黄狗则是将脑袋紧紧地靠在她怀里。
这是一只纯种的中华田园犬。
对于农村的孩子而言,谁的童年里没有一只大黄呢?
嬴政看着一人一狗之间的互动,心念一动,一抬手,却又缩退回去。
或许是烛光闪烁,嬴政的眼神里透着温柔,只是这温柔显得有些可怖。
深不见底的黑眸倒映着烛火,如星光般朦胧。
楚媞壮着胆子坐到他身边,“小狗,君上要留你一条狗命,还不快谢过君上。”
小黄狗似是听懂了一般,扬起小脑袋,湿漉漉的眼睛紧盯着嬴政,小声地“汪汪”叫了两声。
楚媞心中欢喜,这狗真有灵性。
嬴政道:“汝若是真喜欢,便将它留下吧。”
“谢君上!”楚媞笑得眼睫都弯了,握着狗爪子做出“拜拜”的动作。
嬴政伸出手来摸狗狗头,“汝欲取何名?”
“它现在还小,就先叫小黄吧。”
嬴政斜她一眼,“等它长大了,是不是就叫大黄?”
“是的!”楚媞回答得利落,她又像忽然想起似的问道,“君上命巽羽寻妾来,所为何事?”
嬴政拂了拂袍袖,“寡人一人吃饭,无甚滋味。”
说罢,嬴政唤宫人进来,吩咐摆宴在园中。
楚媞将小黄交给一个面善的宫人,嘱咐她带去洗澡。
陡然换了一个怀抱,小狗犯错似的耷拉着耳朵垂着尾巴。
楚媞看着有些不忍,从怀中拿出一个帕子交给宫人。
二人刚走至园中,抬眸便看到一个素衣女子正恭身候立着,她手中还拎着一个包裹。
楚媞认得她,她是嬴嫒的侍女,名唤朝云。
朝云上前行礼道:“婢子朝云,见过君上,见过楚八子。”
嬴政道:“免礼,长乐公主有何事?”
“回君上,公主说,她有些乏了,就先睡下了。公主安寝,一贯不喜人打扰。劳烦八子今日就歇在这里,公主就不给八子留门了。”
楚媞听得眼皮一跳,嬴嫒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果然,朝云顿了顿,又道,“公主还有一句话……”她说着低下头,脸有些羞涩地泛红了。
楚媞心头顿时掠过一抹不好的预感,刚想打着哈哈转话题,却听身侧的嬴政道:“公主还有何话?”
朝云依旧垂着头,缓缓道,“公主说,君上与八子共寝,合乎夫妇之礼,已是如此年岁了,就,就莫要害羞了。”她说完,脸红得如同枝头熟透了的柿子。
“公主还说,她想做姑母了。”
嬴政闻言,又好笑,又无奈,这的确是玖玖会说出的话。
楚媞深吸一口气,咬着牙道:“多谢,公主,美意。”
朝云将包裹交给巽羽,就行礼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