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妇人却是疑惑问道:“女子并非是秦人?”
楚媞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只好模糊说道:“我夫君是秦人。”
“夫君?”妇人愈发糊涂了,“这王宫里的贵人们,竟允许宫人嫁人了?”
“阿母!阿母!”巽羽连忙打断她的话,“我方才回村时,见到有人家出殡。是谁去世了?”
“哦,村西的温叟。巽儿,你可还记得他?”
巽羽眸色一黯,“我怎会忘记?是温伯将阿翁从死人堆里背出来的。”
妇人深叹了口气,双手合十连连拜天,“这会儿啊,温叟也该遇上你阿翁了。温叟应该会把这些年里的事告诉他吧。我们如今的日子啊,虽然苦,但是已经好多了。你阿翁在地下也该安心了。”
巽羽眼中噙泪,他站起身来,“我去找些嫩草喂马,明日还得回去。”
天色渐黯,村庄笼在沉沉暮霭中,屋顶的炊烟正袅娜地升起,各家的大人喊回贪玩的孩子。黄昏的村庄,安静而不失热闹。
乡间鸟鸣啁啾,楚媞心中正是七上八下的。她不知明日回去应该如何面对秦王政,现在想想,倒是有几分的后悔。
她抬头看着天边的归鸟,直到觉得脖子有些酸了,这才准备回屋。谁知转身时却不慎撞上一人。
冷不丁地站在她身后的,是位年轻女孩。她生得秀丽娉婷,犹如一朵初绽的栀子花。饶是楚媞同为女子,也觉得心动。
她并无华丽的衣裳,也没有精致的妆容发饰,但是却有一双清澈的双眸。这双眸子,赛过世间任何美好。
女孩脚上的鞋,是一双布鞋,布料虽然有些陈旧,却精心地绣着一朵花儿。
这世上的母亲,或许多数是这样的。无论自己再怎么苦,但是会尽力给孩子最好的。
楚媞友好地笑道:“你就是桃花吧,刚刚还听你阿母说起你。幸会幸会!”
桃花眨着眼睛打量她,眼中满是好奇,满是探究。
楚媞亦是打量着桃花。
“桃花”这个名字,可谓大俗又大雅。
然而这名字用在她的身上,却格外令人遐想。像是冰天雪地里,忽然盛开了一株桃花,美得脱凡超俗。
只是,这种美生在荒野之中,反而令人担忧。
桃花手卷着鬓角的发丝,好奇问道:“你是从宫里来的?”
楚媞笑着点头,“是的。”
“宫里的人,的确是不一样。”
楚媞闻之笑道:“宫里的人,怎么个不一样?”
桃花歪着脑袋看她,认真想想,摇了摇头。
楚媞看着她明亮的眼睛,心中升起一阵担忧,“桃花,你想入宫吗?”
桃花摇摇头,果断地道:“不想!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我才不想去。”
楚媞莫名地安心了,她抬眼打量了四周,“桃花,你二哥呢?这喂马都喂了几个时辰了。”
“你要找我二哥?跟我来吧!”
桃花说完,在前面引路。楚媞跟在她身后,很快就走到一块墓地。
“喏,在那里。”
楚媞将目光投向她手指指向之处。一座简陋的坟墓旁,一个男子正面对木牌席地而坐。
“诶,”桃花不知道该用什么称呼,颇有些不好意思道:“你去劝劝他吧,麻烦了。”
“嗯,好!”
这座坟墓,对于这三兄妹而言,是最不愿面对的回忆。所以,楚媞这个外人,或许是最适合劝人的了。
夕阳浸染着大地,一座座坟墓显得明亮而又肃穆。
她站在墓前,鞠躬之后,亦是席地坐下。
长眠于坟墓中的人,楚媞甚是尊敬。这是一个战士,为国效忠而亡的战士。
楚媞歪头看了巽羽一眼,自顾自地说道:“死亡,真的是一件可怕的事儿。有时候啊,我也在想,既然创造了人类,让人类拥有了情感,为什么就一定要设定‘死亡’这件事?”
巽羽看向她,眼神中虽有不解,但是听明白了“死亡”二字。
楚媞继续道:“你阿翁是个普通人,却是个伟大的人。当你想起你阿翁的时候,应该是骄傲居多。这是一件,是一件残忍的事,也是一件很酷的事儿。”
她随手拔了一棵野草,在手里转着圈,“这里要是有一坛老凤酒,那该多好。巽羽啊,不管你想不想听。我想给你讲讲我的故事,讲讲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