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伯娶妻

第1章

河伯娶妻

大周352年仲夏，烈日灼灼，汜水流域的一处分支村落里。

祝余穿着一袭红嫁衣，坐在镜子前，任凭阿婆给她梳妆打扮，她这会儿还犯困，眼皮耷拉，睡眼惺忪，神思仙游着呢。

柳叶眉弯弯，两颊胭脂轻轻扫开，朱唇微染，眉心一点红，阿婆藏了点私心，画了祝余草的花钿，为祝余画好妆容后，阿婆颤抖着拿着木梳顺着发丝一梳到底，她眼眶湿润，哽咽道：“阿余，都怪阿爷和阿婆没用，护不住你，让你白白去送死……”

祝余打了个哈欠，看着镜子里姣好的容貌，只觉得陌生而又熟悉，她扭头，反手握住阿婆的手，冲着阿婆笑：“没关系的，我才不信这世上有什么妖魔鬼怪呢，这次啊，你们就等着我去把那背后的始作俑者的坏蛋给捉出来！好让大家看看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欺骗咱们！”

她手中的温暖通过是皮肤传到了阿婆手腕上，阿婆无奈的笑了笑：“是是是，咱们阿余啊，天不怕地不怕，是个大英雄！也不知道以后便宜了谁呢！”

“阿婆惯会取笑我！”祝余难得红了脸，低下头。

阿婆端正祝余的脑袋，认真道：“别乱动，老婆子一把年纪了，眼神不好，不过手艺还没丢，一定能让咱们阿余成为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新娘！”

祝余听到“新娘”二字，目光微沉。说来可笑，今天在汜水边上，众人要举行一场祭祀，美其名曰，河伯娶妻。

前些时候大家都沉浸在晋楚休战，他们刚好可以休养生息的幸福念想中，然而好景不长，此地自入夏以后滴雨未下，这庄稼旱的旱死，颗粒无收。庄稼是农民养家糊口的饭碗，是好比命根子的存在。眼看着一天不如一天，井水干涸，大地干裂，草木晒死，半个月前村长只好上报县官，向他们求救。

谁知道等来的是县官和一个老巫婆。他们说是村民惹怒了河伯，导致河伯不肯降雨于絮村，化解之法，唯有筹集村民对河伯的供奉以表尊重和悔改之意。于是，他们挨家挨户的搜查，有钱的交钱，没钱的用人抵押。

絮村处于晋楚两国中间地带，有道是大国打仗，小国遭殃。每逢两国交战，他们的土地便被践踏，加之赋税繁重，哪里来的积蓄。那些忍受不了战争的人早就离开村子去外面谋求新出路了。唯有老弱病残，走不了也不能走，留守一方。

阿婆在祝余的发髻上别了一支银钗，那是她压箱底的嫁妆。

“看！咱们阿余今天便是这世界上最好看的新娘了！”阿婆眼里闪着泪花。

祝余抬眸，好比画龙点睛般，淡雅的妆容也掩盖不了那通身不怒自威的气质。她抬手抹去阿婆脸上的泪，轻声道：“放心，我一定会让咱们村过上好日子的。”

外面传来敲锣打鼓的吵闹声，迎亲的队伍到了。

祝余走到门前，深吸一口气，推开。

枯藤老树，黄土风沙，高亢悠扬的唢呐声有一瞬间的停顿。

众人看着身着红衣的祝余，才惊觉原来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美人存在。

突然间，祝余眼前一黑，吉祥纹鸳鸯红盖头没顶，阿婆抓住她的手，只听她道：“跟紧我。”

阿婆手心出了很多汗，她心里明白，不止她明白，絮村的所有人都明白，祝余是三年前的某一个冬日出现在絮村的，她不记得过去，也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但是心存善念，吃苦耐劳，很是能干，一个能抵十个，虽说也很能吃，但人也机灵，放牛，播种，割草，养猪等农活一学就会，于是就这么留在了村子里。战乱的日子里，盗匪遍地，也是多亏了祝余会点功夫，打退山贼，他们才能躲过一劫。就连近来的旱灾，也是祝余说，挖沟渠把汜水的水引到田里灌溉会不会好一点，考虑到村子里老弱妇孺，这样的苦力活负担太重，故而向县官求助，结果却出了这样的意外。

她至今还记得祝余喝着稀薄的米汤，幸福的笑着说：“真好喝！”后来了解到村子里因为连年征战，贫瘠的很，连吃饱饭都成了问题之后，大言不惭的说：“总有一天，我会让咱们村子人都能吃上饱饭！”大家只当笑话听，一笑而过。

直到某天，村子里闹饥荒，这丫头饿急了，采了路边的杂草，嚼着嚼着发现竟能充饥，觉得是个好东西，就带给大家分享，村长认出这是祝余草，吃下便能缓解饥饿，也算是解了村子里的燃眉之急。祝余听到这草的名字，剩下的半根祝余草也不嚼了，眼前一亮，神采飞扬道：“我决定了，从今天起，我就叫祝余了！”

沉默了一会儿后，爆发一阵笑声。

“不就是一个杂草的名字，瞧把你高兴的！”

“就是就是，你知道祝余两个字怎么写吗！”

祝余认真道：“可是它能让我们填饱肚子啊！”

村长捋了捋苍白的胡子，点了点头：“嗯，祝余祝余，祝你幸福安康，年年有余，倒是个好名字。”

自此，祝余便拥有了属于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