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
清荷伤得重,好几天过去还是躺着,宵刺史心情很复杂。他可能是最软弱的刺史之一,但好歹缪泠一行在琼州没遇上半点儿危险。
清荷笑着说:“所以么,琼州是个好地方。”
常辛听出其中意思,也忙着圆场:“琼州富足,百姓安居乐业,自然太平些,没什么危险。”
周非不太会说话,也努力蹦出一句:“乌城毕竟是阻拦俞国第一线,情况复杂一些。”
事实上乌城压根儿不算前线,前面还有莞州十二郡。当然,那都是卢国公打回来的江山。
很明显,大家说这些都是哄林晟的话,怕他不自在。清荷跟着缪泠从北到南又到北,哪里危险去哪里蹦跶,一直全身而退,结果是在林晟的老家乌城第一次受伤险些送命。这样显得林晟要么不尽心,要么很没用……
宵刺史拱手赔罪:“情急失言。”
林晟微微一笑:“你说得对。”
林晟本来不尴尬的,但是被他们一句一句哄着就真觉着不好意思起来。原就是他没本事,还闹得他们连说话都得小心翼翼。
这个气氛可不行,缪泠就咋咋唬唬嚷起来,喊肖掌柜表演熏鸡三十六道工序。从割喉放血、烫水拔毛开始,也不知缪泠哪来那么好兴致。
林晟忍不住乱猜:“在打什么主意?”
缪泠轻快地回答:“民以食为天,我找点儿好玩的熟悉一下本地料理。”
其实并没有三十六道工序,撑死了能细分出十五六道,但已经足够折腾,前前后后需要三四个时辰才能制作完成。
等待烹饪的时间里,缪泠就拉着林晟讲食物的重要性:“太爷爷说以前西征时中原的士兵在午饭后总是要小睡一会儿。敌方发现这个规律之后总挑下午开战,那时候我们的士兵不但嗜睡,而且不耐高温。”
看林晟意兴阑珊的样子,缪泠故意用很活泼的语调逗他:“你猜后来怎么着?”
林晟笑道:“后来老侯爷不让士兵吃饭了。”
关于老侯爷的传奇故事,他如数家珍。
“嗯。”缪泠点点头,“虽然我不带兵打仗,但太爷爷就是这么教的。到一个新地方,想想自己吃什么,再看看人家菜市卖什么,厨房做什么。”
“哦,从熏鸡上看出什么了?”林晟不客气地笑起来。
“哪有那么快?而且这又不是功课,不急着交作业。”
林晟本来不以为意,但想起她分猪肉得草药的事儿,又觉得确实是个好习惯。
说起猪肉,缪泠心中有个疑问:“你发现没有,靠近凌国地界,百姓吃饭都很晚。那天下大雨,我们杀猪祭祀一直忙到很迟,结果村民们好多还没开饭。”
林晟缓缓说道:“是这样,就算阴雨天也维持着晚饭推迟的习惯。那边气候湿热,正常饭点热气还没消散,吃出一身汗难受,不如等夜晚凉快再开饭。”
林晟说话间渐渐有一些欢喜之意,聊到打仗总是能让他精神。本来觉得缪泠乱折腾,做一些很无聊的事情,他只是因为实在喜欢小姐而勉强陪着看熏鸡。但她好像真能从中悟一些道理,甚至,他也悟到了……
“上次迎战凌国被动得很。”林晟叹一口气,“节奏全由对方掌握,等他们吃饱饭来打,等他们休息够开战。我们的士兵又累又渴又饿又困,真正疲于奔命,人家被动以逸待劳。”
缪泠本是有心提醒,尚国这一趟真是水土不服到骨子里。见林晟已经懂得,便不再多言。也不知道错峰时间吃饭,在战败原因里占几成,不必把这件事情渲染得夸张,不着急定论。
新鲜出炉的熏鸡喷喷香,缪泠戴上手套抓着啃,吃相一点儿也不斯文。一边吃一边问林晟:“你们为啥连着鸡头一起烹制?清荷做烤鸡都把头扭掉的,鸡头看着多瘆人呀!”
“你吃鸡,你反说鸡瘆人?”
缪泠嘿嘿笑,好像是有点儿贼喊抓贼的意思。
林晟的注意力却在她手上,问道,“什么手套,不怕烫吗?”
缪泠摇摇手腕,说:“杀鱼的手套,改良了一下。侯府人多又都爱吃鱼,杀鱼的帮厨得全天把手浸泡在冷水里,又破肚又刮鳞也容易伤到,看他们干活时戴这东西好使,我就要来一些。”
林晟试戴一下,延展性很好,他的大掌也能塞进去。
缪泠笑着说:“你若喜欢,那也没有多的。当年太爷爷打到俞国以北,那里有一族人以打鱼为生,冬天也凿冰打鱼。为了防湿防冻,发明了特殊鱼皮做的手套。”
“我没有材料,也没有技术,做不出多余的。”缪泠笑着催账,“常辛送护具过来好一段时间,你把东西已经收了,好用吗?倒是把账结一下。”
“没钱。”林晟理直气壮。
缪泠撇撇嘴,没再多说什么。他一个散号将军俸禄有限,国公府二公子的例银也没多少,又要养三四个美妾,又要养几百亲兵,确实没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