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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如十多层金碧辉煌琼楼的楼船,还在水面继续航行,蔚蓝的海水被海风吹卷,白色浪花高涌。
船体中央,和尚悬挂在半空中,手指已经被海风吹得发木,仍然牢牢抓在船木上,不肯放松。
“圣僧,快抓牢了。”随着李将军的呼声,方才的长绳又被丢了下来,正好垂在和尚的身侧。
和尚很快也被救上来,玉京上来的时候一身狼狈。
他却依然白衣飘飘,纤尘不染,整个人如冰似雪,看上去十分清冷。
“有劳将军。”暮色四合中,他淡淡合什,若有若无的瞥了一眼甲板。
船头伫立着许多人,都是方才出力拉他的兵士。
“敢问圣僧,何故掉落宝船,是否遭人暗算?”王元冰关切地问。
和尚收回目光,低眉合什道:“烦劳两位大人挂心,无幻并非遭人暗算。只是眼见贫僧带上船的少年,被海鸟攻击,滚落宝船,殒命在即,心中不忍,所以出手相救。有劳二位出力悬心。”
王元冰赞道:“圣僧又造七级浮屠,实在慈悲。”
李将军嘿嘿一笑:“大师看待玉京小兄弟,也确实和旁人不同。”
他说完,用余光暗暗窥瞰和尚神色。
无幻心中一惊,想要否认,却又无端忆起方才两个人空中的悬抱,和那山火在肌肤中乱蹿的莫名感受。
他竟然说不出一个字。
不由在心中暗问自己:
我这是怎么了?
是真的对玉京起了分别心?
看玉京与别人不同?
他缓缓摇了摇头。
不可能。
他自幼修行,一颗心最是坚定。
一直在看他和李将军神色的王元冰,立即大笑:
“李将军如何懂得大师的胸襟?今日玉京小哥坠落船舷,他会奋不顾身救人;遭难的换做是你我,大师一样会舍身取义,拼力相救。”
和尚合什稽首,口宣佛号:“阿弥陀佛,大人说的是。非但大人和将军掉落船下,贫僧一定会相救。哪怕只是一个船工,一个水兵,一个厨子遭难,也是一般。渡人危难,本来就不分高低贵贱,亲疏远近。”
李将军端详半天他的脸色,知道他说的全是出自肺腑,才点了点头道:“大师果然慈悲,有圣僧坐镇,是东楚国的幸运。”
他想了想,又嘿嘿笑道:“大师方才目光梭寻,想必是在关心玉京小兄弟掉落后有没有受伤。正要告诉大师知晓,他被李某拉上甲板,吓得魂飞魄散。眼睛又受了伤,李某让他赶紧回房休息了。”
周围的水兵略有些奇怪,玉京明明自己说一句就走了,连大师这个救命恩人也抛下没管,将军怎么全都揽在自己身上?
不过大人物的肚皮官司,他们既不敢说,也不敢问。
全都规规矩矩持着武器,站在一侧,只当自己是泥塑木偶。
和尚心中,莫名又浮起那一只微波荡漾的眼,暗想:
原来那是受伤了。
他点点头,敛眉道:“多谢诸位出力费心,海上风浪颠簸,贫僧经过此番折腾,也已力竭人乏,容贫僧先告辞了。”
王元冰、李将军一起含笑,侧身让出一条路,道:“大师请。”
无幻和两位大人互相行了一礼,转身下了甲板,回自己的舱室去了。
李将军望着海风吹拂中,袍袖飘若游云的白色背影,若有所思。
王元冰大人却闲闲看一眼李将军,轻声叹道:“将军今日,对圣僧仿佛尤为上心。”
李将军一惊,转而朗声道:“圣僧慈杭普渡,救我东楚万姓,李客时刻都记在心头,只望护他长命百岁。王大人,你不也是么?”
王元冰看他良久,盯着他眼睛微微一笑:“那是自然。”
…………
暮色四合,星光爬了满船。
官兵各自散去,各行其事。
和尚正在舱室中,坐在蒲团上,做今日的晚课。
木鱼声声,念珠转动,和尚双唇微启,正在念诵的是向来勤习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观自在……色不异空,空不异色……”
木鱼声,念到此处已是一顿,再念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敲木鱼的椎彻底停了。
和尚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只觉心烦气躁,连向来的功课也做不下去。
这是他自幼的修行啊。
心中烦闷,放下木鱼和青玉手持,伸手推开面前的几案,长身而起。
漫步走到舷窗之侧,任星光洒满一身。站了许久,侧耳细听海浪声声。
从窗中望出去,只有沉黑的夜色,连海水的颜色都已经遮盖住。
他推门而出,月已经在中天。
皎皎月色,照在清清冷冷的冰玉面容上,同月亮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