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夜
接下来几日,每到晨起,休憩,以及使臣去酒馆用饭时,舞女们都要练习,戚九全神贯注,终于是勉强跟上了动作。不过舞师打的尺子几乎都落到了她身上,无他,全在于她动作过于僵硬,全然没有柔美之意。
好在擒燕楼为她暗探择选的这位明希姑娘,声音和眼眸与她相似许多,也多亏舞女不得摘下面纱的规矩,旁人只当她是状态不佳,没有起疑。
深夜,舞女们回房整顿,房门依旧被锁,她们沉默着褪去外衣,准备入睡。戚九忽然注意到,她们腕间的异样。那是蓝色的兰花纹样,隐藏在单薄的里衣下,时隐时现。
戚九又观察了另外几个舞女,都在相同的地方纹上了蓝色兰花。
是为了舞台效果吗……
她突然感到困倦袭来,只能就此睡下,再做他想。再醒时,已是凌晨,她被吟红摇醒,又该练习了。
这种每天比太阳起得早的生活,不禁让她想起上学的日子。不过上学时她挨的板子不多,而仅是今晨,她又照常挨了几尺子。
练习过后,吟红在马车里看着戚九的手臂,不住地叹气。戚九安抚她时,状若不经意问道:“分明是宫中培养出来的舞女,为什么舞师还要这么起早贪黑严厉管束?”
谁知她话一出口,吟红还没开口,身边好几个舞女便愤懑抱怨:“哪里是宫中的舞女?我们都是被他们骗了来的,若不是我们无依无靠,家中无人,怎会让他们轻易抓来?”
“安分点!”
车壁上忽而传来马鞭疾抽声,没人敢再高声说话。只是眼中微微闪着泪光,低头出神地在想些什么。
戚九心道,果然。
如果是宫里的舞女,随使臣为兰溪献舞也算好事,当然不会有人想着逃走,但每夜都有人来封门锁窗,偶尔还有侍卫走动,实在难以让人不起疑。
戚九移开目光,相扣的指尖不停地接触又分离,久到马车颠簸一下,她才回过神来,轻轻拉了拉吟红的衣袖,低声问道:“还有多长时间,才能到凰都呢?”
吟红摇了摇头:“我只听闻快出瓷州了,不知到凰都时是今日还是明日……放心,你这几日练得很好了,不会出错。”
戚九勉强一笑,直到吟红昏昏欲睡,靠在她肩头,她才放松下来,显露忧虑的神情。
在凰都喧嚷街头,林诮看着手里的密信,指尖有些颤抖。他紧跟几步,接近前方戴斗笠的持扇公子,低声道:“主子……此事牵涉不明,季会长虽有才能,但若有差池,便……”
“我明白你的顾虑,我也同样担心。”没有用以赘饰的多余情绪,这声音净澈而寒肃,正是江孤客,“可那字符是边禄所有,一旦涉及边禄,季如期就会不择手段地查。何况那些年他收拢了几方势力……即便是我,也拦不住他。”
江孤客似乎叹了口气:“告诉阁主,多派些人管着他,若他能谨慎行事,交给他查也未尝不可。”
林诮答是,神情依然是担忧的,他仿佛又想起什么,说道:“九公主许是也将至凰都,主子不若让人去接应擒燕楼,也算监视。”
江孤客不语,林诮不知道,他持扇的手,始终在发冷。听到他最后一句话,倒像回过神来,开始缓缓整理思绪。
他微微点头:“的确该有这一人,但不是监视,而是……照管。”
那日戚九动向传来的时候,江孤客忍不住扶额沉默。他无论如何也没想过,竟有人能把小半个时辰的路程走出五六个时辰,更没想过,其中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往返城西上。
如若不是他了熟于心,几乎都要怀疑自己的路线图画得颠倒错乱了。
林诮闻言,迟疑呢喃道:“照管……?”
是夜,跟随使臣们住在驿站的舞女皆疲乏地陷入熟睡,唯有戚九半睁双眼,轻手轻脚地下榻,走到门边,轻扣三下。门外随即响起沉闷而细微的金属之声,少顷门开,门外站着一位蒙面女子,一身黑衣与她双眼中难得的严肃与紧张倒是相配。
戚九颔首,帮她虚掩上锁,然后与她一同绕开把守,翻墙出了院落。女子为戚九披上一件低调朴素的外衣,接着走了一路曲折巷道,绕到一家小茶馆前。
女子把皂色面纱摘下,随即快步走入茶馆,戚九低头跟在她身后,直到两人坐在角落,确认无人注意时,女子才重重呼出一口气,神色放松了不少。
戚九看她的样子,不由得一笑,低声道:“庄楼主,怎么这么紧张?擒燕楼平时都是由手下做事的吗?”
庄秋月抓起桌上的茶壶,为自己倒了杯茶,顷刻间一饮而尽,这才答道:“擒燕楼平日里接镖,干的仅是护送人财之类的行当,直来直去,没什么可遮掩的”
“……可此次事关你们暗柳阁,那便无疑是极其隐秘了。我素日行事招摇,唯恐难避耳目,所以才小心一些。”
戚九不便去纠正“你们暗柳阁”,只是把藏在腰间的几封书信摆在桌上。庄秋月打开已拆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