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门

天一放亮，雨也歇了。

灰瓦边缘落下水珠，在旭阳下映出盈盈彩光，而后慢慢消散。

燕商早就醒了，她站在离围墙不远的一块空地上，用鞋跟碾着明显没被雨水浸湿的泥土。

身后传来平缓的脚步，燕商停了脚上的动作，回身时脸上已带着期盼：“早啊净明师父，我可以下山了吗？”

净明从细碎的土块上收回眼，并不想知道她做了什么：“其余两位施主还未醒来吗？”

“邹婶说了那样的话，”燕商抿嘴，一脸无可奈何，“就算外面有人守着，一个吓得不敢睡，一个头疼不能睡，天亮了，反而困了，现在还没醒。”

燕商揪着自己的衣裳，这几个和尚倒是心齐，死活不让她们下山。

“既然如此，”净明略过她言语中的不满，“等她们醒了，你们再一同回去吧。”

燕商听出他的意思，只得同意：“那我回屋等着吧。”

燕商没走几步，突然回头：“说起来，净明师父你最近有见到过一只白兔子吗？”

“白兔子？”

在燕商的殷切的目光中，净明摇头：“几位师兄弟倒是见过灰兔子，但贫僧什么兔子都没看见。”

他又问：“小施主见过了吗？”

燕商搅了搅手指：“算是吧，师父不如留意些。”

净明一时不能辨别她的用意：“这是有什么说法吗？”

燕商却只是笑着，什么都不再说了。

净明若有所思，还想张口，衙役从另一边匆匆赶来：“净明师父，您赶紧去寺门口看看吧，李婆婆在门口闹呢……”

守门衙役正苦口婆心地劝老人家回去：“您别为难我们了。”

“真的，没骗您，今日也不待客。”

“对对对，野兽还没抓到，太危险了。”

“您老身子才好，为何不回家休养？”

“哎呦，山门都封了，您从哪里进来的啊……”

燕商没听明白，看向站在旁边的人：“罗平哥哥，山门怎么也封了？”

“是大人一早传来的命令，放心，等会儿我领着你们回去。”

燕商能听进去，但李婆婆完全不听，眯眼站在门口，就是不走。

老人一把年纪了，衙役哪真敢将人推出去，只能求救似的望向净明，想让他劝李婆婆回去。

燕商和李婆婆对上眼，老人家朝她笑得和蔼。燕商立即扭头向净明建议：“要不让人进来吧，总不能让婆婆白跑一趟。”

罗平扶额：“燕商，你站哪边的啊。”

燕商吐吐舌头，歉意笑道：“让婆婆进来看看，一会儿就走呢，是吧婆婆。”

燕商声音高了些，门外的李婆婆听见了，十分配合地点头。

净明有他自己的决断。李施主也是许久未见的故人，见上一面也好。承上燕商的话，不过顺水推舟。

他上前向衙役躬身行礼：“请几位让李施主进来，若是县令怪罪，贫僧会去解释。”

罗平听了，知道有人会兜底，便让人放行。

李婆婆弓着背，高高兴兴地进来，看见燕商，招呼她过来。

老人家慈眉善目，燕商就没拒绝。她走过去，弯腰想听婆婆说什么，李婆婆就捧着燕商的脸蛋：“哪家大闺女，真水灵，婚配了吗，有没有中意的人啊？”

燕商笑容僵住了：“……”

她笑着摇头后，慢慢将李婆婆的手拿下来，瞧见了她的手腕。

燕商将老人的袖子放好：“您一个人来的？”

李婆婆收回手，笑呵呵道：“当然不是，我儿子在后面跟着呢。”

一说起这个，赶紧叮嘱旁边的罗平：“劳烦几位大人等会儿也放我儿子进来。”

净明失笑，将李婆婆请到宝殿内。

燕商不太想进去，就坐在外面的台阶上。

净明双手合十，弯腰，与她叙话：“李施主，您身体可好？”

头发灰白的老妇笑着，笑意顺着脸上的沟壑，填满眼睛：“多谢小师父关心，年纪大了都这样，老婆子身子骨还行。”

李婆婆这边看看，那边瞅瞅：“你回来的时候我病着，没来得及看看你，趁着今日还舒坦，特意上山来。”

净明笑：“故人常在，施主有心了。”

“什么心不心的，我和你师父都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了，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

只是这一别就是二十年，连再见净明都隔了数年。

李婆婆摸着斑驳的墙柱，感慨万分：“你师父也是，总喜欢送人串菩提，没了就去摘新的，那么大的雨，那老树又高大，幸亏邹家丫头闲着没事到佛寺来，看见他倒在树下喊了人来，不然我真怕你师父那时候就死了。”

“只是他没事，缘安倒是死了。”李婆婆摇头，想不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