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不见(一)
人在孤独或无助的时候总会产生一种想死的冲动,谢融之也不例外。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双眼皆瞎,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他唯一清楚的就是昨夜他做了一件错事。
“嗯……”正当谢融之胡思乱想之际,耳畔传来一声嘤咛,“你压到我头发了。”
谢融之听见熟悉的女声仿若梦中,下意识地向外挪了挪身子,却不想将自己摔下了榻。
展以慈听见谢融之的动静,皱了皱眉,睁开一双水淋淋的眸子,眸子中满是不耐。
少女眉间长了一颗最勾人的朱砂痣,她唇瓣艳艳,嘴角似乎有处小小的伤口,长发凌乱地铺在榻上,展以慈撑起身子,锦被微微滑落露出她洁白莹润的肩头。
展以慈动了动腿,麻木乏力,腰间也有阵阵的酸痛感传来,她扯开帘幕,居高临下地看着摔倒在地的男人。
男人身上只挂着一层薄纱,隐隐约约露出纱下冷白色的肌肤。几缕凌乱的乌黑发丝落到他额间眉间,宛如被打入凡间的动情仙君。
谢融之双眼茫然地看向虚空,手腕被扭到,让他使不上劲儿撑起来,只能在地上摸索着找个支撑处。
“瞎子。”展以慈冷斥一声。
谢融之闻言,微微侧头,无神的双眼落在她身上。
展以慈明知他看不见,但斥责的话还是没咽下:“你还敢用这双丑陋的眼睛看我?”
其实不然,谢融之的双眼就算看不见,也不能够说是丑陋。他双眼清透,万物都能倒映沦陷其中,倒不像个逃命的难民,反倒像个熟读诗书的文人,有一颗赤子心。
展以慈是故意这样说的,谁叫昨晚谢融之让她不自在,她选他解毒,难道不是给他的恩赐吗?可谢融之却咬破了她的唇角,让她现在都还有一丝痛感。
谢融之垂下头,紧紧闭上眼,他的声音清冷又委屈:“对不住,唐突了小姐。”
展以慈看见他小臂上的守贞砂已经消失不见,心软了一刻,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拽上榻。
“瞎子就是麻烦,在榻上都能摔下去。解了我的毒,算你的功劳,你去我侍女那里拿十两银子就走。你别怪我狠心,我保你一条性命已算是我大发善心了。”
谢融之手腕处传来钻心的疼,却不及展以慈话语的千分之一。
明明昨夜二人还紧紧依偎……
谢融之沉默着没说话,在榻上也不敢有动作,生怕又惹了展以慈不高兴。
展以慈看向谢融之那张漂亮得雌雄莫辨的脸,他面色柔和,似乎看不出有别的心思,展以慈咬了咬牙,质问道:“你是嫌十两银子太少?”
谢融之轻微摇了摇头,他能感觉到展以慈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谢融之闭上眼睛,尽量不让自己丑陋的眼睛出现在展以慈面前。
谢融之很少开口说话,就连在床上时也忍着不肯出声,他这次反倒多说了几句:“小姐救了我,已是大恩。昨夜……是我的错,我愿弥补,生死皆随小姐之意。”
他的错?展以慈打量着面前这个弱不禁风的漂亮瞎子,她是中了毒,又不是记忆不好,昨夜在她的半强求半哀求下,谢融之才任她予取予求。
他的声音仿佛一挠心的羽毛在展以慈的心尖拂来拂去,展以慈揉了揉自己胸口,莫不是余毒还没解干净?
展以慈一双水眸紧盯着谢融之,他依靠在榻边,似乎在尽量远离她的所在之处。
他一点都看不见她的样子。
展以慈轻笑一声:“瞎子。”
“……”谢融之低眉顺眼的样子,让展以慈内心的恶热烈生长。
展以慈盯着他滴血般的唇,凑近了几分,逼问他:“昨夜,你为何不肯吻我?”
“……”谢融之侧头躲开展以慈灼热的吐息,轻声道:“不敢。”
展以慈向来不是什么善良的闺秀,越是看到谢融之这般模样,心中的摧毁欲愈发强盛。
“不敢吻我,却敢咬我?”展以慈抬手剥开他的薄纱,紧张的呼吸让谢融之的锁骨更加清晰,“我看你敢得很,你都敢进去,捣乱一池春水,还说不敢吗?嗯?”
谢融之被展以慈的话弄得全身泛红,尤其是双颊延伸至耳尖处的颜色更加浓烈。
“……”谢融之沉默片刻,认真地开口:“我愿一死,谢罪。”
死?展以慈听到这个字,勾起了嘴角,这瞎子莫非想得太简单了些。
展以慈的指尖勾起他的发尾,恶劣地朝她那方扯了扯,牵动着谢融之的神经,“我反悔了,我不让你离开,你留下来伺候我吧。”
“……我可以吗?”伺候?会是谢融之想的那样吗?
谢融之看不见,也因此耳力较旁人灵敏不少,他听见少女胸腔中的心跳变得急促一些,甚至抿唇时舌尖碾过红唇发出的黏腻声,更让谢融之慌了神。
他是个没有过去的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