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与北上
(1)
休息时间。
一个生面孔的高个子男生被人推进高二(8)班,伴着阵阵看热闹的嬉笑声撞入耳中,汪语娴知道,令她头痛的恶作剧又来了。
“请问汪语娴同学在吗?”那生面孔的男生理直气壮地站在讲台上,口里振振有词:“我有个把子想和你拜一下。”
拜把子?嗯,又玩新花样。
班里嘘声一片。
“那儿呢,在那儿!”有人加以配合。
台上人的目光终于定在她身上,轻声问:“你愿意吗?”
汪语娴漠然与他对视:“你算老几?”转而低下头去翻看一本武侠小说。
台上人仿佛早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只是镇定地笑笑,并不作声。
汪语娴的同桌宋渊突然低声劝她:“语娴,别搞这么僵嘛,人家又没恶意。”
这是宋渊第一次管这种闲事。
汪语娴愣了一下,不好再发作,便问台上人:“你叫什么名字?”
“方承运。”他又问重新问一遍:“你愿意跟我拜把子吗,汪语娴同学?”
她沉默了几秒,对他绽开一个笑脸:“嗯。”
屏息看戏的群众瞬间沸腾了。
方承运反而懵了,她的眼角余光能感觉到,宋渊也呆住了。
等方承运心满意足地走了,坐在汪语娴后面的两个女生开始窃窃私语:“哇,方承运就是方承运,魅力无人能挡耶!”
要知道,在此之前,汪语娴没有理会过类似这样的任何一个恶作剧。
周围的人都陷入了持续的热议之中,只有汪语娴又恢复了惯有的沉默寡言的状态。
放学后,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留下来和宋渊一起做作业,而是自个儿去了后花园,在小凉亭里坐着一动不动,无止境地发着呆。
在此之前,也隔三错五地有人找上门来,以交朋友、拜师、包括今天的拜把子,甚至是以表白的名义来跟她拉关系。他们有的想从她身上得到好处,有的光是无聊,来寻个乐子。当然,后者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因为汪语娴是出了名的书呆子,性格刻板隐忍,宋渊说像她这种脾性的人,恼羞成怒起来最好玩。
的确,一个没有玩心的老实人被人捉弄的窘相,往往是最好笑的。
正因如此,喜欢恶作剧的男生们喜欢寻她开心,时不时地找上门来唱独角戏。她心里愠怒,但是从来不发作。
只有今天是个例外。
以前,宋渊至少和她站在同一战线上,也对上门来瞎胡闹的人不屑一顾,但是今天,她从他脸上捕捉到一丝掩藏不住的忍俊不禁。她想,是否连他也一样,开始觉得这种游戏值得一玩了呢?
这样想着,她的眼泪不知不觉地顺着两颊滑下来。
“跟我结拜,有那么委屈你?”有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下意识地胡乱擦一把脸,把眼泪抹得乱了纹路,抬头,见到的是方承运皱着眉头的一张脸。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她顾左右而言他。
“找你拜把子啊……有心找你自然找得到。”
她忍住怒气道:“刚才在班上不是拜过了么!”
“那不算,拜兄弟哪能随便。”方承运一本正经地说。
什么拜兄弟,还不是盼着拿她当驴儿使唤!汪语娴心里不以为然,不过怕他出去乱讲她偷偷掉眼泪的事,嘴上没再说什么,决定任由他摆布,看他能玩出什么把戏来。
方承运往草丛里四处扒来扒去,最后找出两截干枯瘦长的树枝来,自己拿着一截,另一截塞到她手里。
“搞什么,啧,脏死了。”她的眉头皱成一团疙瘩。
“你没看过桃园三结义吗,人家要焚香的,咱学校不让点火,就俩树枝凑合着吧。”
她一脸鄙夷地瞪住他:“你怎么不学人家下跪!”
“我有说不跪吗?”
汪语娴哭笑不得地面对着这荒诞的一切,简直不想再和他浪费一句口舌,“行,跪跪跪,你说了算。”
爱面子害死人呐,哎!
她东张西望了一阵,确定附近没有其他人,才跟着他跪下去拜了拜。
身后是六点钟的夕阳。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天蓝间白的校服衫上,把两个年轻的身影染成了淡淡的橙黄色,外人看来,实为一幅再美好不过的风景画。
汪语娴却觉得自己生平第一次莫名其妙地踩了狗屎。
草草行了个仪式之后,方承运请汪语娴一同去校门外吃晚饭,每人一碗鱼粉,在大夏天余热未消的傍晚,吃得满头大汗。
吃到一半,汪语娴跟他摊牌说:“呐,你要玩的我可都陪你玩了,吃完饭我们就各归各路吧,也请你不要把今天看到的事说出去。”
“什么事,说汪语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