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人
他究竟是谁,她与他有过什么过往,她是否欠了他银两。
远处法器摇动,发出叮呤叮呤摇钟的声音,周梧踏起莲花步给尸体做法。
这三清铃的声音,余越在齐北山听了十几年,一听就犯困。
现下这么严肃的场合,她却觉得眼皮好沉,好重……
这大半个月她一直在赶路,已经很多天都没有好好休息了,一听到这催眠的声音顿时感觉倦意来袭。
眼下又觉得这古铜色的铃铛一直在面前晃荡作响,跟催眠一样,好困……
脑袋好沉……好想睡觉……
“嘶……”
左臂突然被捏紧,整个人被人用力向上托起,她才不至于脑袋磕到石桌上。
只是伤口的血似乎和刚敷上的药一起被挤了出来,原本粘连着衣服的血肉,突然扯开,凉风一下子从袖口灌进来,疼得她整个人一下子就清醒了。
“多谢。”
余越抽出胳膊,避嫌似的,看也没看左边那人,而是往右侧头,端起一杯茶水。
一股冰凉下肚,再回头时,身侧已无那人身影,再向远处看去,却见他正偏着头和矮他一截的郡主窃窃私语。
他一身白衣,满背蟒纹暗绣,银色腰封上绣线暗闪,将他本就精瘦的细腰衬托得仿佛精雕细琢一般,竟比一旁郡主的腰都要美上三分。
两人不知聊到了什么,郡主攥着朱衣大袖捂着嘴,曼妙的背影一抖一抖,似乎在笑。
他满头白发胜雪,长发被风吹落郡主肩头,几缕银丝缠到郡主的凤凰金钗上,两人暧昧缱绻。
他年纪轻轻,为何满头白发?
她明明觉得眼熟,却为何始终忆不起此人是谁?
是很重要的人吗?
还是一点都不重要的人,不然她为什么一点都想不起来。
“姑娘在看什么呢?”
郡马的声音突然凑过来,正正对着余越的耳朵,声音大得跟打雷一样。
手一抖,闷青色的茶杯摔到地上,哗啦的声响,把前面几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刚捡起一块瓷片,就见一只手伸了过来,将余越手里的瓷片拿走。
“女孩子还是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
郡马蹲在余越身旁,边说着,手里已经躺着好几块瓷片了。
“梅郎,你回来了。”
郡主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温温软软的,满是爱意。
余越却感觉郡马的身子突然僵了一下,捡拾瓷片的动作都放慢了些,给余越一种他在拖时间的错觉。
余越本想站起和郡主打个招呼,却见款款而来的朱红深衣下,并蒂莲纹的绣鞋旁,一双黑色皂靴赫然出现在眼前。
难道他是她的情夫吗?
脑海里一瞬间闪过这个念头。
余越突然也不想站起来了,磨磨蹭蹭的,跟郡马一起半蹲在地,恨不得将地上的碎瓷渣子都捡起来。
或者说,捡一捡地上的甘棠花也行。
“师妹……”
救命稻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余越得救似地应了周梧一声。
许是蹲得太久,起身的一瞬间眼前一黑,脑袋沉沉的,整个人原地打转了几步,才站稳脚跟。
身后半伸的手,在看到她匆匆忙忙赶向周梧时,又收了回去。
“你们是不是认识?”郡主问道,也用下巴点了下周梧。
从阁楼上下来的时候,她就觉得他们几人之间的气氛有点奇怪。
当时情况不太明朗,她忍着好奇没问,只是从那之后他的眼神便一直黏在那个师妹身上。
一身缃色银丝长裙,外披雪色薄纱,对襟处绣着麦穗织锦,素雅之中又带了些别出心裁的设计。
她穿的不像是府里的衣裳,样式在益州城内也很少见。
说她是长生道的吧,她对长生道的法事也不甚熟悉,但长生道的周梧也确实跟她如此亲密。
而身旁之人,对她则是赤裸裸的爱恨交加了。
她故意没有介绍他们几人,就是想看他们会有何表现,却不曾想这几人竟互相装不认识。
“要想活命的话,不该问的别问。”
冷冰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就是他的回答。
*
根据周梧验尸的结论,看起来死因相同的五个人,他只能确定其中一个确实是死于小鬼上身,身上有明显的被附身过的痕迹。
但另外四个,他推测是死于中毒,一种很奇怪的毒。一旦毒发,毒素只会持续到毒发期结束,之后不在体内留下任何痕迹。
“你的意思是,城中有人借着小鬼上身的由头,趁乱杀人。”郡主总结道。
周梧将擦了手的帕子放回铜盆的边沿,冲端水的小菊礼貌道谢后,回道:
“请郡主恕罪,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