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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安&易微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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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英柯并没有和易微澜说,她先是给霍方秋发了消息。易微澜听霍方秋说后倒是很激动,明明等待多时的事情近在眼前,他却一时手足无措。

他还记得陈英柯第一次和他说要走的时候,那种头被一点点撕裂的痛苦,他知道英柯和他接触身体就会不舒服,但他还是想留她在身边。他可以容忍自己无法触碰她,却接受不了见不到她。

但英柯确实走了,那里的生活安静祥和,早些年乡村振兴落实,这个村庄通天然气、建下水道……在这里的生活并没有想象得糟糕,或者说,是一个很好的,没有什么后顾之忧的避世之所。

陈英柯换好衣服,她穿了一件淡蓝色的格纹修身上衣,一条浅米色的直筒长裤,仿佛又回到了当时在东安的时候。坐上客车,那种灰灰旧旧的蓝色仿佛已经脱离了这个时代,她挑选了一个方便下车的座位,把包放在腿上安置好后,百无聊赖地把玩起了前面座位上的罩巾,那种布料也很旧了,用手轻轻一搓,就有纤维掉落。

她原本是不喜欢破旧腐败的东西呈现出的那种灰暗的模样,但是现在好像已经没有了那么多对一件事物非黑即白,非喜即恶的判断。

霍方秋,是陈英柯在东安最好的朋友,也是她成为作家的引路人。当时霍方秋还是自由撰稿人,偶尔生活窘迫,她偶然在一篇杂志上读到霍方秋写的短篇小说《隐匿的贝壳》,她觉得他故事里的女主人公如同她多年的朋友,或者说,如同她自己。

后来她知道这位年轻的作家获得了同年的庄重文文学奖,更加对他感到倾佩。巧在她和易微澜的出版公司刚刚起步,在上一本独家出版的书上赚到一些钱,她便和易微澜商量,要签霍方秋,即使不是独家,也绝对稳赚不赔。似乎只有听到稳赚不赔才能触发易微澜的敏感神经,陈英柯用这招让易微澜签了好多她认为的才华横溢的新人作家。

后来霍方秋说想写一本关于明万历年间东林书院,主要讲两位友人既是知音,又是同志,畅议国事,针砭时弊,最终被魏忠贤视为“东林朋党”,书院被下令拆毁的故事。陈英柯硕士的研究方向正是明代教育史,他便邀请她合著,如果她精力不足,他说也希望他能给她充分的建议。

陈英柯答应了,虽然她从来没有写过书,即使偶尔有感而发,大概也只是无痛□□。霍方秋说,“文人大多是在无病呻吟中找到自己是谁,来自哪里,要去何方的。”

“文人,感觉这个词原本离我很遥远。”

陈英柯负责史实部分的查证。历时两年,《东林》顺利出版,她说她从未感受过不为写论文而查阅史料的快乐,“我感觉那才是我自己的东西”。

原先在大学上课,张教授惯例坐在同学为他搬好的凳子上,反复强调要带好课本,不许翻看手机。这个头发已经白了四分之三的即将退休的老教师常常苦口婆心地规劝年轻人们要懂得什么年纪干什么年纪该干的事。

可这个“该”的定义很难去说明白,这个标准又很难得到所有年轻人的认可,那这个“该”,就是强迫,就是符号暴力,就是披着温和规劝外衣的刻板印象。明亮的黄色灯光从上到下倾斜到教授的脸上,如同地狱的审判。陈英柯就不是那种安心接受那些符号暴力却不加思考的待宰的兔子,她知道这个“该”中除去那些奴役,也似乎有着来自老人对年轻人的拯救,她似乎认同这种拯救,但又在这些规劝中窒息挣扎。

往事随风而去,她已经不常想起从前的这些事,可是回到东安,这些事的记忆都从那片土地飞驰而来,犹如潮水滔滔不绝。

到了东安后,她给霍方秋发了消息,约在一家茶馆,那是她和他签合同的地方。

霍方秋先到的茶馆,他身着一件灰蓝色毛衣,头发剪得非常利落有型,和他从前除了埋头创作其他一切事都抛却脑后的样子有很大不同,现在从远处看还如同刚毕业的大学生,完全看不出三十一岁。他英俊的模样丝毫未变。

他提前过来,或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们的《东林》真的出了极大的问题,他急于过来和她一起商量对策,而另一种就是,他最近也不忙,而书的事更是不足以让他忧心到不去见这位好久不见的朋友。

“英柯”他看到她走来,连忙站起身拥抱她,“真的好久不见。”

他是她的哥哥、她的师长、她的引路人。他们之间的亲近甚至让易微澜都有些在意。

“我也很想你。”陈英柯微笑,回抱住他。

他们坐在茶馆单间中畅聊一切,但霍方秋只字不提书的事,她便知道,那些所谓的对《东林》学术性、真实性的质疑,还有对它抄袭的指控不过是小打小闹。

“虽然我住在山里,但我知道你又获奖了,我也看了你的新书《绝海呼援》,电子版的,因为那边好多书店买不到。”陈英柯说完喝了一口茶,路途漫长,她不爱在外面喝水,现在口渴极了。

“我不过是个小作家,除了一些固定的读者,谁知道我啊。”霍方秋谦虚一笑,他没有早些年那么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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