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自然现象研究社（六）

在地上轱辘轱辘滚了好多个圈，最后摊开时孟长缨的盔甲脸正遥遥地对着盔甲剑士。

也不能算遥遥，距离已经拉近了很多——

拜红烨染那凶狠的、完全看不出来两个人是在配合的一记“抽射”所赐。

盔甲剑士仍矗立在原处，如同一座巍峨的高山，一柄深入土地的长剑，居高临下地俯瞰着。

孟长缨不知道这玩意儿是确实听见了她们的交谈，但觉得不过如此，因而按兵不动，看她们折腾；还是单纯的暂时不具备这样的智商，只知道做个绝对的裁判。

毕竟也有过电视鬼那样的情况——原本失了智一样的鬼忽然变得聪明起来，眼神中甚至还隐隐透露着，仿佛神明垂眸蝼蚁的淡漠意味。

可供参考的样本太少，盔甲剑士对他们的特别能力压制性又太强。

孟长缨在心中微垂眼睑，盔甲躯壳只是在地上翻滚，她心中的念头也跟随着一同翻滚。

红烨染的火焰用不出来半分一毫，而她，甚至连最基本的死气都看不见，根本看不见刚才破釜沉舟地大声密谋对命运的影响。

对命运的窥视、影响与转换，几乎随着孟长缨的过去融进她的骨髓血肉之中，是凭依她的肉身生长的花朵，这种骤然被剥落的感觉令孟长缨微感不适。

但同时，她很清晰地知道，自己仍旧是幸运的，从能躲过红烨染的攻击再到能在紧要关头让他停下来听她说那么几句废话。

因此，此时，孟长缨知道自己就像是每一个被杜绝了出千伎俩却仍要上桌的赌徒一样，将一切都寄予给了命运的馈赠，而唯一不同之处，是她确实被幸运女神眷顾着。

要藐视命运，要笃信命运。

要抓住每一丝命运给予的牵丝，然后——

斩断。

孟长缨翻身而起，与红烨染长剑相抵，放任了自己的直觉在幸运的指引下无序发散。

——在绝对幸运之下，她的思考一定是正确的方向，因为命运对任何人都是公平的，取走什么，必将赋予什么。

她与追击而来的红烨染像模像样地“互相”攻击，脑子飞速转动，要杀死盔甲剑士，直接砍会不会被什么规则束缚？

这很有可能，或许在游戏中的二人对决时，对裁判动手是不被允许的。

只有当一场游戏结束，另一场游戏开始之时，裁判才会下场，成为参赛之人。

要让盔甲剑士反应不过来，让输的人还未死去时，进入下一场游戏；同时要对盔甲剑士迅速下手，务必一击致命。

一个盔甲怪的弱点，是什么呢？

不是心脏，不是头颅，不是常规人类的死穴。

要意料不到，以至于在游戏落幕时让人大惊失色痛苦懊丧；要情理之中，以至于在游戏落幕时让人恍然大悟绝望万分。

是手腕？

是剑士拿剑的手腕？

孟长缨想到了面板上的描述：剑盔甲鬼，以剑为生的鬼物，那么，究竟剑是主还是盔甲是主？夺走它的剑呢？

这个念头一出，其他念头都消散了。

孟长缨忍不住露出了微笑，反应在身上便是盔甲上添了几分光亮。

她再一次迎上红烨染的剑，手指咔哒咔哒地敲了敲长剑，语气轻缓近乎绻缱地说，“真是好剑，那鬼更是。”

红烨染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似乎是明白了孟长缨的意思，原本克制在剑盔甲鬼大概五步外的战场被他逐渐带动着向鬼怪靠近。

直到欺近三步之内。

此时，两个盔甲人之间刀光剑影的你来我往已经能够将剑盔甲鬼笼罩在内了。

但是。

可以说意料之中，剑盔甲鬼与她们之间仿佛是近在咫尺的两个错位空间，看似触手可及，实际根本难以触碰。

红烨染向它送出的一剑直接穿透了他的手腕，如同刺穿了一个影子。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孟长缨，在喘息中握紧了长剑。

她想，游戏结束只有一瞬间。

孟长缨高声道，“你输了！”

“输”字甚至还破了音，显得有些破落得可笑。

在场没人觉得这可笑。

红烨染沉默着注视她，这注视只是透过盔甲吐露出的一种感觉，这短暂的一瞬，在注视之中，被无限拉长。

孟长缨恍惚间觉得眼前的人在评估——他似乎在评估，是否能将自己的生命寄托于别人剑上。

她不知道对方评估出了什么结果，只知道，拼尽全力抬手。

然后一剑刺出。

被注视拉长的时间在此刻骤然破裂，四散成无数碎片重又流动。

没有反抗，红烨染毅然决然地扭转了身形，将脆弱无防的后背留给了孟长缨。

信任一个不明来路、不知品性、不是同班的竞争对手，这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