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陵有鬼
胜券在握的白发老人面露得色,他走出后屋连廊的阴影,与附身控制住捕役的奴鬼对视。奴鬼退了两步,既挡住了越朝的后路,又阻隔了她和海赤罗。
月光清凌凌,照不透浓重的夜色。
“老夫来给你们讲个故事。”
月光照耀着脖颈有点歪扭的白发老人,他左右摆弄着他的鬼爪,前探抓住摇椅椅背的黄符纸。符纸镇压摇椅本就勉强,有了邪修的干预,符纸再坚持不住,猝然燃烧成灰烬。尚存有镇邪效果的符纸灰,灼得鬼爪滋滋作响。
“很久很久以前,富饶的江南有一户姓白的积善人家。白修善有两个儿子,比起平平无常的二儿子,他的大儿子白甲天资聪颖,年纪轻轻中了举人不说,滋滋经营下放到富庶如晋陵的江南之地做县令。”
重获自由的摇椅讨好的吱嘎作响。
“白甲视官场同为一场科举,聪慧如他早早掌握了这场试策的答案。他与知府关系密切和睦,无话不谈。知府见他聪慧,可堪大用,便想要提拔他。”
白发老人——白甲边自述年轻时的岁月,边坐进摇椅。
吸食人血为生的摇椅甚是乖觉的轻轻摇动。论吃人血馒头,白甲恐怕还是吸血摇椅的祖宗。
“但不遭人妒是庸才。有奸人迷惑了他家大人,白员外蠢笨,偏说梦中府衙群狼遍布,要白县令辞官归乡。他不肯,奸人再出一计,派匪徒埋伏到他上任的必经之路截杀。除他之外,忠心耿耿的几十号家仆及同行的下属,无一幸免。”
白甲垂眸,遮住眼底的恶意。他伪装挂在唇边的慈善笑容,逐渐走形。
“幸好天不绝他,一路过的官人身旁有能人,唤作刘二。他一身道士打扮,医术了得。他听从官人的命令,将白甲几乎被匪徒砍断的脖颈重新接上,但他太过漫不经心了、太漫不经心了!”
三蛇七鼠摇椅,似是畏惧白甲的威风,不知是摇曳还是颤抖的放轻了摇动的频率。
“他居然把白甲的脖颈接歪了!”
白甲大笑起来,鬼爪猝然伸长,击打到早有准备的海赤罗的剑锋。鬼爪被清辉闪烁的剑锋削出了黑雾,白甲如同没有痛觉,甩动拉长近三米的手臂,疯狂击打起海赤罗。
“身容有损,这让前途远大的白甲丧失了官途!他为什么把白甲的脖颈接歪?为什么接歪!害得他下半生浑浑噩噩,只得靠白员外接济过活!临死前,白员外那个老东西,竟然还把他的家产留给了白乙!”
鬼爪锋锐,与剑锋碰撞叮当作响。海赤罗钢牙紧咬的强撑,脸红筋暴,再无之前的风逸身姿。
“为什么?为什么!呵,还好白乙是个蠢的。”
白甲满腔控诉的呐喊,喊着喊着,他十分自得的大笑起来:“还好他是个蠢的。聪明如白甲即便身有残缺,同样轻易的拿回了属于他的家产。凭借殷实的家财,他寻到奇人异士,治好了他的残缺。”
衣衫整洁、束发一丝不苟的老人,转头以一种贪婪欣喜并存的目光,殷切的打量海赤罗。他略微畸形的脖颈,令他好似断头重续的鬼魅。
他咧着嘴,龇着牙,笑着。
明明是寻常富户老者的打扮,却让人恍惚间觉得他尖牙利爪状如妖魔,眼底闪烁着慑人的绿意。
“但白甲已上年岁,他不再醉心于官场,半生的奇遇,让他有了新的兴趣——”
海赤罗厌恶抿唇。
前半生白甲贪污银两醉心仕途,被人憎恨导致盗匪都要替天行道杀了他。后半生白甲醉心异术,成了玩弄鬼怪的疯子。不知多少如同宋二郎的无辜民众,被他暗中害死。说到底令白甲欢喜的不是见了道士,而是贪图海赤罗的传承。或者说,他贪图能让他玩弄寻常人于股掌之间的异术。
“道长,老夫的故事讲完了。你能来寒舍做客,老夫心中喜悦。道长方才不还护我周全?你如此高义,我们如此投缘,便来秉烛夜谈吧。”
“少有人能把不要脸,说得这么文艺。”
越朝大概猜到,海赤罗为何受伤颇重了。这道士犯了以貌取人的毛病,对青皮白发的她警惕心倒是挺高,遇见个和善亲切的邻家老头,恐怕就忘了“防人之心不可无”了。
海赤罗进了后屋,被白发苍苍、身形瘦弱的白甲所骗,把他当做受恶鬼操控的被害者,精力大半放到与恶鬼斗法中,无暇顾及真正幕后黑手的偷袭。连续作战的他,未曾及时补充符纸,近距离又打不过白甲与奴鬼联手。他只好拼命冲出后屋打算带人先撤。
白甲狡猾,早在后屋木门夹缝中嵌有污秽陷阱。
身受重伤的海赤罗猝不及防,一身清气被秽气冲散,一时难以重聚,才落入下风。
白甲好心给海赤罗讲故事,除做胜利者姿态外,还存了聚阴回气的小心思。他一身邪术属野路子,别看攻势猛烈,是以损伤身体为代价换来的。催动越频越急,对身体损伤越大。他急需一套功法来弥补身体的亏空。
自觉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