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山神
“似或是间庙宇,或是祠堂。”
海赤罗拱手行礼,率先推开虚掩的大门。
祠堂仅有三间屋舍,除了正对的主殿,左右两间的破败程度更甚。主殿朱红色的门柱和窗户似是被后期刷图过,呈朱砂红色,连窗棂也没有丝毫破损。主殿和偏殿门口挂着三对红色灯笼,两侧偏殿随天色发暗,唯有主殿内的供桌燃着两盏烛火。
这间祠堂没有马厩。越朝左右张望,没再见到那匹黑色骏马。
主殿正中,烛火照耀,身披胄甲的雕像晕染成暖色,端坐于正位。雕像满身彩釉已然褪色,但绸缎红布剪裁成的赤红色披风依旧。雕像未曾戴盔,长发肆意的披散在背,脚侧放着一尊大鼎。大鼎正前,擦得锃亮的供桌桌面摆有瓜果和烤兔诸多祭品。
祭品不可动。
海赤罗下意识展臂拦截越朝,她贪吃的形象早已深入他心。
越朝翻了个白眼,她爱好美食归爱好,但不是不知轻重的人。推开海赤罗手臂,她走上前,指尖触碰装满香灰的香炉表层:“还有余温,有人上过香。”
“当然还热着,既然来了,上炷香吧。”
一阵大风,吹得雕像背后的赤红披风猎猎作响。手托果盘的壮汉走进主殿,他身高几乎与暗夜精灵形态的越朝持平,马脸大眼,皮肤黝黑,绸缎般的乌发随意披散在肩。他把果盘往供桌一放,弯腰从雕像脚侧翻了翻,取出了两把香递给两人。
递香同时,壮汉多看了几眼越朝。
顶着障眼法的越朝,总有种壮汉不是再在俯视伪装成矮个人类的她,而是在同暗夜精灵高度的越朝平行对视的古怪感。
香火不能随便点燃,尤其是路边野神,很容易造成请神容易送神难的场面。
这间祠堂身处深山,地理位置古怪不说,还有黑马引路。连突然出现的男人,身形同样超出正常人高度。
海赤罗心有疑虑,阻止欲接过香烛的越朝,问:“不知这是庙宇还是祠堂,你又是什么人?”
“我姓乌,是这间霸王祠的庙祝或者看门人吧。”见海赤罗不愿上香,乌庙祝不强求,他收起香烛看了眼外面天色:“天色暗了,你们两人是想借宿吧。厢房简陋,不嫌弃就跟我来,餐食你们自己准备,我不提供。”
“走吧。”
海赤罗在前。他一副清冷淡漠道家出尘的模样,暗中却早已拳头紧握。他瞧不出乌庙祝有任何妖鬼邪气,上一次发生类似情况还是因为遇到越朝。
乌庙祝好似真是带人去厢房,安排好住处房间后,毫不拖泥带水的转身就走。
说是厢房,不如说是临时搭建出的柴房隔成了两间。仅仅能遮风避雨的小屋不足三米见方,仅够放个床榻之余再摆个床柜。两厢房间只隔了木条堆积抹了泥浆的土墙,透过泥浆未涂抹匀称木条稀疏的孔洞,隐约可瞧见隔壁的布局。
隔壁除了稍微宽裕些,一样破败简陋,连房间的地面都是碎石板和泥土相间。
海赤罗检查了下,“没发现有陷阱,隔壁归你。行囊中有些菜饼麦糕,你就水吃了吧。我有些不放心这里,明早可去打猎,晌午能到周边县城买些熟食。”
越朝在床榻边缘坐下,仅有的苎麻被单顿时褶皱。她抚摸着粗糙的被褥表面,判断它是否常有人使用,道:“觉得不妥为什么不走?被褥没有折痕,可浆洗的发白。”
“我能走,寻常人走不脱。总该有人遇见。”
“霸王祠,是西楚霸王吧。有鬼怪敢化作项羽的庙宇招摇作恶吗?”
“极少数有,妖魔鬼怪因本身不正不敢,精怪却是能做到的。就比如山中精怪,就有山鬼、山魈、山魁等;湖海中精怪,有赤鱬、文鳐、横公。”海赤罗突然有了灵感,猛然直起身。因越朝霸占了床榻,狭小空间内他本就站的靠边,这一退步直腰顿时撞到了土墙,震得厢房的房顶簌簌掉落灰尘。他不顾浮灰呛鼻,道:“引领我们来的黑马,或许是马鞍山山魁。”
越朝诧异的指了指她的鼻尖,问道:“你说山魁,我这样的?小红,咱学艺不精就直说,不该把不认识不确定的都叫山魁吧。”
“山魁,山中魁首。代指深山中最凶暴的精怪,通常形似熊似虎,因常年吞食山中精髓所以刀枪不入。山中精髓同样赋予了山魁一双慧眼。”真正的山魁海赤罗同样头一次见,越朝和黑马的确差异有些大,他迟疑道:“或许马鞍山之所以叫马鞍山,是因此山的山魁形似骏马?”
“那它怎么不叫马头山。等天亮了,干脆找乌庙祝问问。”
海赤罗被噎住,闭而不言:“……今夜和衣而眠吧。”
清亮的月色,透过木棍架成的窗棂,照耀向床榻。越朝自行囊中翻出菜饼麦糕,分出一半,走向隔壁的厢房。
海赤罗眼神清亮,盘腿坐到床榻,打算以打坐代替一夜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