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相会宴中下

帐中，几张食床并作一块儿，男女分坐两边有说有笑。今日宴会的风格风雅而轻松，几个伎乐在边上弹着应景的曲子。榻上的贵人以开水浇淋碗中的花苞使之盛开，又见几个从别处兜转回来的客人。

党玥被迎到了东侧的首座上，正好挨着中间主座上的昌平。公主冲她一笑，稍稍举起手来，身后的婢子便取来了新温好的饮料。

一碗温梨浆喝下去，党玥终于解了冒烟般的渴。午时的点心还要一会儿才能送来（午餐问题见注），而她也不算特别饿，便又与人们聊了起来。

有些男孩座位偏后，又见他们聊得尽兴，竟忍不住下了坐榻，溜到了大伙儿身后。今日宴会轻松，大陈之人又不好讥讽瓜田李下。正因如此，这才有了今日男女同现赏花宴、还能一同畅聊的场景（男女问题见注）。

此时，一位宦官来到昌平面前，神色紧张，似有急事要报。离座之人大多退回原位，只有几个性子好动些的，才刻意到帷帐外观望。

公主神色肃穆地听了报告，没有诘问什么，只是下了几道得宜的命令。

党玥在旁听着，也跟着了知了事况。昌平微蹙眉头，对她解释道：“大兄近来忙得紧，回复我时又未完全推辞——事发突然，九郎还当多谨慎些。”

党玥答道：“但听阿姊好意。”

不一会儿，太子将至的消息正式被通报进来。宴主人与宾客们从座而起，纷纷低头作礼、迎候储君。

一个紫袍男子步入帐中，一眼扫向昌平与党玥的位置，然后环视起帐内，似在探究什么。他朗声道：“诸位免礼！还请继续享宴。”

此时并非所有人都敢落座，有对来不及分开的兄妹尤为如此。薛源正暗悔方才来寻甘棠说事，一时间竟是不好回去了。

太子认出那是从表弟薛源，接着看向了一旁的女孩儿——这应就是此前罕能见面的表妹了。他心一动，健步向前，很快来到两人面前。

他像是忘了和薛源打招呼，饶有兴趣地端详起了女孩儿低垂的面庞，然后，欣喜而沈定地喊了声：“表妹！”

甘棠蓦地抬起头来，心里一片吃惊。分明是初次见面，太子为何待她如此亲切？却不奇怪太子特意来找她。

意识到自己冒犯了，甘棠马上低头作礼道：“殿下。”

听见这声音，太子显得极高兴。

他先同薛源、甘棠二人套了会儿近乎，又询问了甘棠学业上的进度。甘棠初次见到地位如此高的人物，况且又失不得礼，于是强作镇定，认认真真地作答了。太子不作评价，又考校了甘棠几个问题，这才欣悦地夸了一句：“表妹聪颖志学！”

甘棠带着被认可的兴奋，沉住气说了些自谦的话语。一旁的薛源却是浑身发麻，惊疑着太子的行事。

太子微微一笑，没再说什么。他背起手，朝着党玥的方向大步走去，留下身后心思各异的薛氏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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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入帐后，先是与薛家兄妹说了些话，又用他清亮的嗓音赞扬了薛家的妹妹。

党玥原先不解张家娘子的提示，如今心里也有了些头绪。她注意到太子朝她走来，自知利益相当、难以躲避，深呼吸了一口，便主动走出几步，向隔了几步的太子低头行礼。

缓缓站直后，她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太子的回应。

这位储君的做派倒是不似俗人，他见了党玥的模样，先是突然一笑，接着开口吟了一首绝句——大抵是他当场自作。此诗对仗工整、用语平实，非皇族常有的堆辞砌藻之作，是考虑到九郎君学业滞后而为。

党玥心感此人是真心交好，便应下了盟约，作礼道：“大兄谬赞！”

帐中的大多人都明白了这诗歌的真正含义。大多人选择噤声，只有几人敢于在此刻给出评价或建议。

太子的心地像是极开阔，他听完那几人的评论，既能道好，又能道谢。

这才望向党玥，笑着道：“九郎病愈是大好事，阿兄何其高兴。你如今只有十二岁，做许多事都是一点儿不晚的。少年么，还是应当有志气觅封侯的。”

“多谢殿下！”党玥作礼。

太子笑笑，来到了东侧的首座，意欲坐下。站在一旁的昌平突然有了动静，她不缓不慢地走至西首座，作礼道：“还请大兄坐在主位上。”

“吾本就是突访的客人（称谓问题见注），怎好意思坏了主宾的礼仪？”太子说着，却未真正坐下。

“儿家是女弟，又是臣子，怎敢与太子抗礼呢？”昌平再度作礼，再道：“还望殿下能入主座。”

太子挑起眉毛，匪夷所思地笑了一声，来到了宫人们将将收拾好的主座上。

昌平公主与西侧首座的女孩儿打了招呼，又表达了自己的歉意。那女孩点点头，将自己的茶碗拿到了一旁的空台面上，待公主坐下后，自己才跟着坐到了一旁。

其他人也跟着回到了座位上，不再肆意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