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白驹过隙
党玥由宦官临时知会,匆匆来到太子的殿宇,不想却是见到了十一郎。
十一郎也没料到她的来临,不由高呼:“我见食床上餐具三副,还以为是要来哪个人物,不想竟是阿兄!阿兄请坐。”
几个宦官一并告退。太子轻轻切开一只烤羊腿,分给党玥一块。党玥随即呈上自个儿写的稿子,里头写着改良漕运的思路。她近来的作为有些引人瞩目,而漕运又是近期热议的政题;若是直接上书圣人,恐怕会引来小人。
太子细细读完了,便将那稿子传给了十一郎。十一郎扫了几眼,道:“阿兄这首诗作得好,也不好。虽说思路奇特,却是不注重格律。若要这般,是没法儿在大宴上拿出手的。”
党玥作了一礼,取回稿子,顺势道:“这诗要是做得太好,大宴上不会有人嫉恨么?”
十一郎大笑,道:“是有几人容易妒贤的。”
“吾等不可议政。”太子轻轻提了一句,提了个双关,两位亲王顿时收下了玩闹性子。他不急不缓道:“吾也不知该如何修改,不如等到见了三哥,再提上这么几句。”
“阿耶是擅长这一道,倒也算个顺势而为的法子……两位兄长,十一郎敬二位一杯。”十一郎举起杯子,朝上送了两送,一杯饮罢。
众人分别时,一个岁数不大的孩儿跌撞着朝太子跑来,太子将其高高抱起,纳在怀中亲了又亲,教导道:“大郎,叫叔父。”
“叔……叔!”孩儿问候好,就被太子交给了在后头作礼的乳母。
印象里仍是婴儿的侄子,倏然间已能唤人了。两位亲王不由恍惚,他俩时常牵挂着他人的想法,不知错过生活中多少美好。这人生一世如白驹过隙,为何不赏些花好,而去恨无穷?二人离开后,一人月下漫步,一人灯下博戏,笑意渐开,一夜好梦。
-
治漕的思路由太子转述给了圣人,内阁匆匆议论,将其中一条以其他名义颁布为了法令:关中水灾渐多,偶有良民沿河道耕作,教急洪冲去。人命矜贵,往后不得侵占河道,犯者还之。
还有一条“分段运输”的意见,也得到了圣人的关注。它限制了不同河道通行的船只类型,比如,深水而来大船不该驶入窄急的河道,以防河道发生堵塞。
众人对此议论颇多,意见不一:一来,官府仅在繁忙的河道管得来,实施有难度;二来,民船未必能提前得知消息,真正传播开来需要时间;三来,黄河上的仓库正在修建,未来并不一定需要这样的措施。
一位侍郎呈上了折衷的计策,建议只在最为繁荣的东南水道实施此策。如要传播消息,则应由各河港码头当地的衙门负责。至于未来是否需要,他作了个极大的礼,说道:“我国经济往来,极大依赖于纵横水脉。水运效率若可提高,不仅能为关中输送粮食,也能填补国库的空缺啊!”
税收和国库是圣人与诸位宰相的心头病,朝堂上无一人反驳其语。那以后数月,东南的漕运开始分段运输,小船不入急流,大船不入窄道……河面通航有序,事故减少,效率增加。
农人听文吏解释了这些漕策的缘由,思绪不定地接过了那不大多的赔偿。他回望了数眼,才依依不舍地走离了这片近水源的好地。
文吏得知自己与农人是同一房的亲戚,心里兴奋的浪头还未翻过去,便担忧道:“族兄莫挂念了,前些年咱才躲过了洪水不是?既然今年已经收获了,咱们就这样吧。我给您介绍一门好活计,京里有几位贵人要……”
转眼入春,河道上冒出丛丛蓬草,它们贪婪地与其它草木竞取营养,占据了这片无尽的宝地。丝雨忽地狂暴起来,一个个生命方才还如饿鬼般贪婪吮吸起雨露的甘美,河水已渐渐涌上了岸,它们的根系牢抓土壤,不令自己沦为这场雨水里的亡魂。
地逐渐干了,旧主人回到了这个地方,和几个儿女割走了多余的勇敢野草。远方的船儿正朝这儿驱来,他们背着收获上了岸,身影投入河岸上的残林。
-
那年从滇地离开,师徒二人在蜀中流转了一段时间。再回到熟悉的小观时,甘棠当初有意收到腰上的裙子,正好搭在靴沿上。
转眼到了十五岁,男孩儿的身体宛如一下抻开的面,拉得又长又直。一个夏夜里,师父令甘棠站直莫动,随后从口袋里掏出绳尺,从他头顶吊到了地上。罢了,师父像吃了什么千斤重的药丸似的,揽着纯娘坐到走廊上,久久不作声。过了很久,甘棠才从道长处知道,那个时候,他就比亲生父亲要高了。
学成缩骨变声以前,每有客人来访,甘棠都要提心吊胆一番。六个大尺多点儿的身高令他的易容显得不像个寻常的女孩儿,世上的确存在这样的女孩儿,却非人人都能坦然接受。他偶尔也会思惟:男人扮成女人,也要局限于这些条条框框么?
变声术大成之日,甘棠潮起一阵冲动,换上女装,想吓唬吓唬师妹。上衣穿好的一瞬间,窄窄的衣身和初膨的肌肉贴合在了一会儿,他像惊觉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