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
平阳的初春还是有些刺骨的寒。卫言正在马厩里给马编着辫子。身边还跟着一个明眸皓齿的小男孩,左不过七八岁的样子,看着瘦弱,个子却高,正饶有兴趣的盯着卫言的动作。
卫言的大手上下翻飞,指节被冻的发红粉色,但却不影响动作的熟练。他是一个老道的马夫,从他手上的老茧就可以看出来。不一会,这匹有着油亮毛发的马就编出一条三花辫子来。
小孩笑吟吟的拍起手来,绕着马儿跑的欢快,仔细看着漂亮的辫子:“ 舅父!这小马驹的鬃毛被你打理的好漂亮,我也想学!教教珩儿吧!”
卫言搓搓冻的通红的手,把小孩抱起来,笑看着他:“ 珩儿,你还小的很,这马驹你都够不到,等你大了,舅父不仅教你怎么给马儿编鬃毛,还教你驯马之术怎样?”
霍珩听此言,眉眼弯弯的说道:“ 当真?舅父可不要骗珩儿,那就等珩儿长的高高的,舅父就来教珩儿。”
不远处有个杂役过来,卫言把霍珩放下,拍拍他的头说道:“ 自己玩去吧,舅父还有事。”霍珩乖巧的点头,拿起自己的小木剑跑了出去,没一会就不见踪影。
杂役和卫言穿着一样的粗布麻衣,他也搓着手,酒糟鼻也冻的通红。卫言拍拍这人的肩膀问:“ 老李,又喝酒去了?”
老李点点头:“ 这天也忒冷,偏偏今日府里还有贵人来,管事的让我来看看你收拾好没,点你到时给贵人表演马术嘞。”
卫言看了看那匹马,老李也顺着目光看去,走到马儿跟前,用手顺了顺滑密的马毛:“ 咱们府里就数你最会养马,无垠老弟,你可得好好表现,我听人说这次的贵人是从长安过来的,若是哄高兴了,你那多病的妹子也有药钱,不然就你和灵妹子一起照顾一弱一小,日子也未免过于拮据了些。”
老李接着说:“ 去屋里暖和暖和。”
那边霍珩熟练的钻出一个小洞,就出了平阳公主的府邸,这是他那日来捡鸟蛋发现的一个极密蔽的洞,不知是谁人掏的,正好够他这半大小子钻出去。
穿过胡同便是有些喧闹的主街,店铺不多,因着当朝皇帝重农抑商的政策,大部分人都种田去了,只有少数人做起来买卖。
霍珩是个老成的孩子,虽然也有孩童顽劣天真的性子,但也因为胡同里的小孩都不愿意和他耍玩,他便也就独来独往惯了。
霍珩对这里很熟悉,他打睁眼起就在这里生活了。他的母亲叫卫绍君,是叔父卫言的亲妹,他自小就和多病的母亲,寡言但温和的叔父,和顶漂亮的姑母卫灵儿一起生活在平阳公主府的杂役院子里。一家住在马厩边的屋子里,虽小破,但胜在温馨。
在霍珩的记忆里,母亲总是躺在榻上,面色如灰的看着天花板。小小的他不知漏雨的屋顶有何可看的,但觉得母亲爱看的,一定有什么玄妙在里面。可看久了破烂的屋顶,他只觉得无聊。
在他不长的记忆里,阿母总是伤心着叹息,精神好些,便会抱着霍珩看着院子外面的花儿、草儿。胡同里的孩子笑话他是没爹的野种,说她阿母不知廉耻,是个没羞的人。
说舅父引这公主殿下怜悯,才收留他们,一家子的狐媚样儿。霍珩听这话总会和那群孩子拼命,他们都打不过他,久而久之,坊间都说霍家生出个悍匪来,是个小阎王。
但霍珩从来不抱怨这些,在他看来,阿母和舅父是顶好顶好的人,那位尊贵的公主也是个偶尔慈善的人儿,每次见到他都会偷偷给他一块糕饼吃。谁要是诋毁侮辱他们,他可以和他们拼命。
可姑母不一样,霍珩觉得姑母是顶漂亮的女子,他见过这府邸里的主人,也就是金尊玉贵的平阳公主,虽说她给他糕饼吃,可霍珩打心眼儿里觉着,那位穿金戴银,走起路来环佩作响的女子也不及自己的姑母美丽。
姑母是这府邸里的舞娘,身段窈窕,晶亮的眼、柳叶儿的眉、樱桃般的唇,笑起来眉眼弯弯,温柔极了。尤其是她如瀑的长发,乌黑似墨,阳光下一照闪烁着盈盈光泽。她总能给霍珩带来好吃的点心,还会唱轻柔柔的歌儿给他听。
霍珩坐在一处石阶上,这里没有小孩子同他玩耍,因为他是仆役的孩子。懵懂小儿也能感觉出旁人对自己的厌恶和抗拒,遑论霍珩从不想挑起争端。
他就爱坐在有暖烘烘的阳光照着的石阶上,抱着自己的木剑想事情。那剑漂亮极了,正是舅父为自己打造的,上面悬挂着一个小小的木牌,刻着他的名字,那是他自己的手艺。
他注意到对面的铺面开张了,好像是一户新来的人家。一对夫妻正进进出出的挂招牌,上面写着:苏氏药铺。在那扇半开的门后面,有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正盯着他。霍珩一歪头,那女孩便消失了。
霍珩对此见怪不怪,抱着木剑发呆的出神,一阵风吹来,他打了个喷嚏,正想起身离去,面前却伸过来一只白嫩嫩的小手,手掌上还放着一块糖糕。
霍珩惊讶的抬眼,一个水灵的女孩站在他面前,扎着小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