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奔
上陪老爷子划拳,听她姑姑一出一出的唱演...是良璞把他送回来的?良璞没遮没拦的,别是对她乱讲话了吧?她照顾自己了么,看她这姿势,倒像是哄孩子。这个新年,她过的好么,潘姨太说她没了双亲,她和他也一样吧,不,她还不如他,她简直是孤苦穷困,有姑姑等于没姑姑,弟弟还是个小孩子…反倒要她来照顾喝醉了的自己,该死。
钟良材将她轻轻放平,盖好被子,关了灯,去了书房,打开了窗户,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夜太黑了,这小楼太静了,就像梦里那片令人窒息的海底,他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一阵凉意袭身,他忍不住,匆匆关上窗,蹑手蹑脚又缩回床上。听着她近在咫尺、均匀懒糯的呼吸声,竟觉得比安眠药还管用,贪婪的将枕头向她旁边挪过去,隔着被子贴近她,感受着她的气息。
清晨,子安觉得肩头发重,像被什么压住了,睁开眼才发现是钟良材蜷缩在自己身边,脑袋伏在她的肩头,颈窝里。他之前都是背对着自己,现在这般贴着,她是不习惯的,而且这过界的亲密,总叫她不免害羞。
酒味似乎散去了些,尝试着挪动身子,却好像惊动了他。但他只是闭着眼翻了个身,给她腾出了点地方,似乎还睡着。子安虚惊一场,刚才的姿势,好在是她先醒,不然被他发现就太丢人了!
掀开被子,突然想起昨晚并没抢到被子,刚才却盖得好好的,是他,看来他定是中间醒过的。相处了这些日子,虽然他阴晴不定…但他的确是个合格的大哥。有时候,她也会忍不住幻想,如果自己也有这样一个大哥,会不会比较幸运?
子安苦笑着,想起良玉在晚宴上骂她的话:也不照镜子瞧瞧,你算哪棵葱呢?不是她的,终不是她的。她的亲人,就只有子宁了。为了子宁,她该早些了结这里的事。收拾停当,便跟老毕要了车子,说是要去西环找高湛秋去。
老毕替她交代好司机,心里却七上八下的,也不见大少爷起身,还在楼上睡着,跟个没事人一样。
直等到了晌午,钟良材总算下楼来。老毕憋了一肚子问题,早等不及了:“大少爷,老爷今早来电话了,说是找不到你和二少爷,有些担心,我就照实回了。不过,昨天到底怎么回事?”
钟良材:“没事,我这就再回半山一趟。她呢?”
老毕:“去西环码头什么船上找高先生去了。大少爷今早是没见着,那身衣服,小姐穿着可真是好看。”
钟良材:“哦?她穿了?”
老毕:“昂,穿着呢,合身的很,还穿着高先生送的那双高跟鞋。别说,搭在一起,还真是洋气,就跟那画片上的明星似的!”
钟良材深吸一口气,终究是他一夜贪醉、生了妄念。
天亮梦醒,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他决定好了该如何回半山了:阿宝就是钟良材,钟良材就是阿宝,他始终是他,既然一切从未变过,一切又何需改变。
……
子安总觉得高湛秋哪里变了。
而高湛秋看到焕然一新的钟三小姐,也恍惚了,那双高跟鞋在她脚下,显得平平无奇,好像一夜之间没了光彩。或许这才是她真实的样子?而之前才是虚幻的?
潘子安:“新年快乐,高先生不欢迎我来么?”
高湛秋:“新年快乐,当然欢迎,荣幸之至。三小姐可以走路了?”
潘子安下车时,为着上船方便,让司机将轮椅留在了车中,自己强撑着走到这里,已然有些不舒服了。趁机攀上高湛秋的手臂,笑道:“还是吃力的很,只够力气到这里,剩下的路怕是走不动了,高先生帮帮我?”
她如此热情,高湛秋是没想到的,她好像完全变了个人,或者说她终于做回了自己?
高湛秋笑了一下,却撇开了她的手,蹲了下来,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上来吧。”
子安还以为是自己演技拙劣,被他嫌弃,原来他却是要背着她。
高湛秋很高,她被他背起时,甚至有些恐高,堂皇间搂住了他的脖子。高湛秋又笑了一下,她今日这般热情,和他往日认识的富家千金们有什么两样呢,倒让他觉得无趣了。还是那个神秘、冷静、自持、骄傲的钟三小姐,才对他的胃口。
他本是用胳膊夹住她的腿,心思一动,故意将右手虚晃了一下,在她右脚落地前又急忙向上一抓,顺着她未受伤的右腿摸上来,捏了她的大腿一下。
子安下意识绷紧,心跳也快了一格似的,她知道他危险,也知道他是故意,但理智上还是认为他绝不会对钟家小姐如何,否则那晚又何必冒险救她,只是她该怎样反应才好?这种情况,换做良玉,她会怎么反应?
她学着良玉的腔调:“高先生如果背不动,就老实放我下来好了,干什么掐我呀!” 说着,自己也狠狠掐了一下高湛秋的右臂,这一下的力道,倒是她潘子安自己的。
高湛秋被她现仇现报,生生掐了一下,好样的,一点亏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