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晦
,劈手夺过苏聿手上的药瓶,拔了瓶塞,一手握着药瓶,另一只手试着扶起庭山妖,就要将药汁喂下去。但她到底忙了一个昼夜,又骑了大半夜的马,眼下一稍稍松了心神,泄掉的气便有些缓不过来,手仍微微打着颤。
“……让某代劳罢。”
苏聿重新拿过药瓶,蹲到庭山妖面前。近看才发现,比起上次初见,她的脸又消瘦了一圈,贴在颊侧的碎发清晰地勾出了颧骨的形状。
蓝玺起身让出了位置,防备地盯着他。苏聿恍若未觉,扶住庭山妖的后颈,将瓶口凑近她嘴边。但她牙关紧闭,几滴药汁顺着唇角流了下来。蓝玺见状,冲屏风后喊:“玦娘,把撬口用的木条取来。”转头对苏聿道,“你且等——”
却见苏聿不知何时换了姿势,此时正让庭山妖枕着左臂,左手握着药瓶,右手两指则探入她口中,轻而易举地撬开了牙关,旋即将药汁往里一灌——
“咳咳!”
庭山妖猛地呛咳起来,未咽下的药汁和血丝登时溅上苏聿的前襟。玦娘听声不对,仓惶赶来。蓝玺面色大变,要拦苏聿:“你做什么!”
面前横过一只手臂,是容玖。
“前辈放心,苏——”容玖急着按住她,险些说漏了嘴,“——素来都是陆先生给某打下手的,他知道分寸。”又赶紧扭头对苏聿道,“别让弦姑娘咳出来,全喂她喝下去!”
苏聿未在意身旁的慌乱,半掩住怀中庭山妖的嘴,待她缓了口气,立刻把剩下的小半瓶药汁一气儿喂了进去,随后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他将放在后颈的手往下移了移,转而耐心地抚着她的背,直到她顺了气复昏过去,才把人扶回榻上。
见庭山妖终于平静下来,蓝玺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摸着矮几缓缓坐下。容玖也跟着松了口气,转而注意起苏聿的模样,强笑着缓和紧张的气氛:“久未看到你狼狈的样子,乍然一见,倒是亲切。”
苏聿掏出帕子,随意擦了下右手上被咬出印子的指节:“别说风凉话了。”他问容玖,眼睛却看着庭山妖,“怎么样了?”
容玖收了笑,叹气:“眼下虽不至于因失血而亡,但总归是元气大伤。现在下只能等弦姑娘自己醒来,吾等能做的,已经做尽了。”
他看向玦娘:“玦姑娘,弦姑娘此番是如何发病,如何用药,发病前都吃了什么,做了什么,屋内有没有放置了与平常不同的东西——诸如此等,还请都与某详细说说。”
“……是。庖屋还有哥儿没吃完的粥汤与熬药剩的药渣,请先生随妾来。”
玦娘带容玖出屋,立刻就有几个女童端着巾帕热水、抱着干净的床褥衣衫跑进来。苏聿正要避开,被蓝玺喊住了:“等等,你且转过身去。”
苏聿只好背过身站定。
身后一阵擦洗和更衣窸窣的动静,末了袖角被人扯了扯。他低头看去,是冬至。
“先生,我们要换新的席子和褥子,能拜托先生接手哥儿一会儿么?”
原来留他在此是为了这个。苏聿朝小小女童微笑:“自然。”
方才那个叫秋分的女童已经给庭山妖换好了衣衫,用一条大毯子把她裹了起来。苏聿走到榻前弯腰,稍稍避开襟上的脏污处,自秋分手中接过庭山妖,将她抱起。
她不适地皱着眉,却没有半分挣扎的气力。苏聿复将她往上托了一托,让她的头枕到自己肩上。有极其细微的痒意撩过,是她微弱的呼吸,亦是她仍存活的证明。
他低头,略过她面上丑陋的瘢痕,暗暗记着她的容貌。
她若不是眼下消瘦到脱了相,应是个大眼菱唇的秀气模样,只是先前未曾察觉,如今细看她眉眼的轮廓,仿佛有些——
电光石火的一刹。
苏聿身形蓦地一僵。
——不可能。
瞬息间,他将那个荒唐的猜测按了回去。
“唔……”
怀中的庭山妖忽然低低地闷哼了一声,苏聿这才发现自己无意中掐紧了她的手臂。他松了力气,微垂着目,许久后,方听到自己的心跳平复如常。
“先生,先生?”
冬至喊了他好几声:“榻铺好了,可以把哥儿放下来啦。”
“……好。”
苏聿照着冬至的指挥,轻手轻脚扶着庭山妖躺下。秋分解开毯子,随即给她盖上柔软的被褥,又拿过梳子,仔细将她的发一缕一缕地梳顺了,松松垮垮地绑好放到枕畔。冬至抱起地上凝固了一团一团漆黑血渍的席子和被褥出屋,而小寒则趴到矮几前,忧心忡忡地看着满面疲色的蓝玺。
“婆婆,你去睡吧,哥儿有我们守着呢。”
蓝玺抬起眼皮,强撑着问:“今晚……该是谁值夜?”
小寒摸摸蓝玺的脸:“我们都不歇,就在这儿看着哥儿,婆婆放心。”
“可——”
“某会守着弦姑娘的。”
苏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