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36】
也都是各睡各的。何况现下她已怀身孕,起码接下来大半年,他们俩都不必同寝了。
不知为何,沈玉娇心底竟有种暗暗放松之感。
又在床上静坐片刻,她掀被起身,自顾自走到桌边倒了杯水喝。
待饮尽一杯水,窗外隐约传来两婢的交谈声。
“......听说打得可吓人呢……”
“哎呀,真是胆大……”
“…这都巳时了,还没醒么。”
隔得远,断断续续的,听不真切。
但最后那句大抵是在说自己,于是沈玉娇放下手中杯盏,稍清了嗓:“来人,送水洗漱罢。”
屋外那两道轻声停顿片刻,随后是快步入内的脚步。
两婢子掀帘进了内室,见沈玉娇已站在桌边,手持茶盏,两婢连忙行礼,低声道:“夫人何时醒的?奴婢们就在廊外守着,您若要饮茶,唤奴婢们便是,怎敢劳您亲自倒水。”
“小事而已。”
沈玉娇淡声道,缓步行至榻边坐下,见两婢仍一副惶恐模样,她也有些恍惚。
这小半年来,她流落在外,被迫习惯一个人做许多事,现下又回到从前那种穿衣洗脸处处有人伺候的生活,反倒还有些不大适应。
不过她适应能力尚可,再过几日应当就习惯了。
待到两婢端来温水巾帕和青盐刷子,伺候完洗漱,婢子又端上一套玉色绣银蝶暗纹的裙衫。
沈玉娇只瞥一眼,便知这套裙衫以及那配套的饰品,都是裴瑕选的。
他素来喜欢清淡风雅之色,佩玉、戴簪、系丝绦。
而谢无陵呢,与他截然相反,最喜大红大紫的鲜亮,给她买的衣裙也大都绣着富贵繁复的牡丹、芙蓉、锦鲤,饰品也都是金灿灿的——
将那对金叶子耳环送给她时,他还拍着胸脯与她保证:“等到年底衙门发了岁钱,我给你打一个大金镯子,纯金的,这么粗,你过年戴上保证倍有面儿。”
可在长安,哪家贵女要是戴个沉甸甸的纯金大粗镯出门晃,定要被人笑俗不可耐。
谢无陵……
想到那人,沈玉娇眼帘垂下,又有些魂不守舍。
两婢子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鼓起勇气,轻唤:“夫人可要更衣?”
沈玉娇晃过神,嫣色唇瓣牵起微小的弧度:“嗯。”
她走到屏风后,由着两婢子伺候着穿衣。
本想问昨日那身婚服去哪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问也没意义。
“裴郎君现在何处?”她问。
“回夫人,裴郎君去渡口送贵客了。”
婢子低头替她系着腰带,因她肚子显怀,也不敢系得太紧:“裴郎君出门前交代,若您醒了他还没回来,便叫你先用早膳。待他回来,再领你一道去拜见我们夫人。”
都在别人家住了一夜,自是要拜见当家主母。
沈玉娇颔首:“我知道了。”
腰带也系好,婢子细细整理裙摆,又小心抚平每一丝褶皱。
两婢共抬着一铜镜至她身前,问:“夫人觉得如何?”
沈玉娇看着镜中那一袭典雅玉色裙装的女子,人靠衣装马靠鞍,裙衫一上身,好似又回到从前那钟鸣鼎食、膏粱锦绣的世家宅院里。
“挺好的。”
就是觉得有些陌生,镜花水月般。
她敛起思绪,缓步走向梳妆台前:“昨夜他是几时回来,又歇在哪了?”
站在她身后替她篦发的婢子答道:“裴郎戌正回来的,进屋见夫人歇下了,不想搅扰您,便去隔壁那间歇了。”
沈玉娇淡淡哦了声。
大抵是见她和气,那婢子也放松些,轻笑道:“裴郎君很是爱重您呢,今早出门前,还特地来您房中看了眼才走。”
今早他也来了么?
沈玉娇眼波轻闪,心想这崔府安神茶效果实在太好,真的一点都未察觉。
不过婢子提到“爱重”。
爱重么?她心下轻嘲,重应当是敬重的,但爱么……难说。
胡思乱想间,发髻与妆容也都妥当。
那一头乌黑云鬓梳着金陵城内如今流行的妇人发髻,如层层云般高高堆起,又簪以淡青色玉簪与珍珠攒成的发梳,耳坠是两颗拇指大的东珠耳珰,莹润洁白的光泽愈发衬得她耳垂圆润,脖颈修长。
江南崇尚风雅清韵,女子妆容也以淡妆为美,是以只淡淡描眉,略施粉黛,朱唇点一抹淡淡的胭脂色,便算妆成。
“夫人,您可真美。”梳妆的婢女由衷夸道。
另一婢子安排好膳食,掀帘进来,见到也不禁赞一句:“与裴郎君站在一块儿,简直是一对白玉雕成的佳偶呢。”
又想到昨日夜里,这位裴夫人被带回时一袭红装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