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

施摇光出关那日，忽降大雪，天地俱白。

只是那雪却并不像什么吉兆，而是连绵不绝地下了许多天，足有三尺。重雪压的鸟雀难觅，将朱门红漆压出惨白的余灰，也压塌了门前那株千年的古柏。

她所在的侧峰偏僻，院落里侍从走动很少，大雪一落更是极静。

那日她在案牍前习字，却骤闻枝头越冬的鸟雀被惊起，振翅时窗前的常青树猛地一摇树枝，接着就是细雪簌簌落下的声音。

朱漆木门被人推开时发出潮软的吱呀声，容貌清丽的女人在侍女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施摇光愣了一下，放下手中的笔墨，敛起袖口微笑着起身行礼，“母亲。”

女人穿着一件雪青色的常服，面容沉静，看见她时也只淡淡应了一声，见她脸色苍白，才皱着眉多问了一句，“素心派的功法，你闭关了这么久还是不见成效吗？”

“女儿无能。”施摇光的腰弯得更低，长袖流水般坠在地上，鸦羽般的青丝从耳畔落下来，更是衬得那张精致的面孔比外头的雪还要素白。

“罢了。”

乔晚一甩衣袖，倒也不算太过意外。

素心派的功法有洗髓之效，可她这长女自幼灵脉闭塞，成日病恹恹的，身子总不见好，便是搜罗尽了这修真界的功法给她，也还是不见其效。

乔晚挥退了房内的侍女，这才抬手让她起身，上前拿起案牍上的竹纸，观其字婉约典雅，这才露出一点满意的神色，接着又指给她看某行那几个小字，提醒道，“这几笔锋芒太过，还有些欠缺。”

“女儿一定勤加练习。”

乔晚放下竹纸，垂眸看了她一眼，这才在桌案前坐下，看着施摇光在对坐为她斟茶。

白玉杯口氤氲出细密的水汽，带着雅致的清香，琥珀色的茶水中有零星几棵碧绿的嫩叶，乔晚不爱喝浓茶，她便每次只放些许，一举一动都文雅好看。

乔晚不做声地看了一会儿，满意于女儿挑不出错处的仪态，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温家被夺权一事你可知晓？”她抬起脸，轻呷了一口茶水，不动声色地端详着女儿的神情。

施摇光惊讶地敛起眉眼，连指尖被烫得发红也忘记收回，“夺权？”

她记起前日夜里系统曾若有若无地叹息一声，说这一天还是到了。

她细细追问，它却一直不答。

难道指的就是此事吗？

她心中思绪万千，面上却依然不显，只作出一副愣怔的模样。

世家大族多多少少都会安插些眼线，情报往来总是很快，乔晚应了一声，皱着眉挥出一道灵气恢复她指尖被烫红的痕迹，然后才捡了些重要的部分说给她听，末了又淡淡地说，“温筠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于你没有半点用处。”

千竹峰的温家素来被誉为修真界第一名门大派，天骄辈出，而此代的少主温筠，则与施家早早定下了姻亲。

“接下来该怎么做，你应该有分寸。”

“……多谢母亲。”施摇光乖巧地颔首，“女儿知道。”

乔晚这才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来，她与施摇光的眉眼有两份相似，只是周身气质更冷，她是个太看重权势的女人，作为梵云山的主母她成日里要耗费的心神实在太多了，与掌门之间也貌合神离许多年，所以哪怕是对着自己的独女也难展笑颜。

她停顿片刻，还是分出些心思宽慰了女儿两句，“按你的家世，纵使天资差些不能修炼，但既然生得如此姿容，年轻的小辈里倾心你的少年郎并不在少数。这么些年你在他身上花了不少心思，温筠从前在九州三界里当数第一，可他如今既已是个废人，你便该另做打算。”

“你得争气些，不可给我和你父亲丢脸。”

乔晚看得透彻，“温家现在没一个中用的，衰败只是早晚，届时梵云山也会从中分得一杯羹，等到那时再撕破脸会闹得更难看，还不如早早了结——等你父亲回来我会再同他提这件事。”

施摇光闻言犹豫了片刻，但还是在母亲淡然的目光中应声，“晚些时候女儿会去主峰同父亲商议。”

“你能拎得清就好。”乔晚满意地点头。

……

“温家嫡系怎会在此时被灭门？”

鸟雀飞了又回，立在窗外的松枝上静悄悄地梳理翅羽，窗前的少女则沉着眉眼摩挲着手中的纸牌。

她凝视着指尖微微泛白的细长划痕，不动声色地蹙起眉头，“剧情提前了？不是说还有一年吗……温家那样大的势力，不该如此没有防备。”

一道略显平和的电子音在她的脑海中响起，“当时我曾暗中提点过你，但你那时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

“说被灭门其实也不尽然，男主温筠的父亲被族中叔伯所害，不过短短三日，几乎全家惨死，只留了他一个活口，被废了灵脉与根骨关押起来。等他们排除完异己，便是要跟男主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