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西出阳关无故人(二)
屋子里瞬间安静了,只能听见钟表滴答滴答的声音,也不知滴答了多久,中午十二点的钟声在一片死水一样的屋子里炸开,项乐和临风互相看了看,心里都替这个不知死活的烟馆“掌柜”捏一把汗,弋沉星本来心里就是不悦的,在这么多人面前被说出库里银钱不足本就是一件很驳他面子的事,可偏偏他们要整出这样的事来,弋沉星不好对着出生入死的弟兄们发脾气,不好对着福妈的儿子逢吉发脾气,这几个老板估计就是他出气的方向
最后还是项乐开口“爷……不如我和临风去收,他们看见穿军装的人就会给的。”
“他们不认得逢吉?我的人都拿着手信,谁去都是为我办事,又有什么不同?就算是个娃娃拿着我的东西去了他们也得给我恭恭敬敬!我看他们也不想见你们,是想下去见阎王了!”
项乐和临风再没敢说话,谁都不想在弋沉星发火的时候顶风而上
弋沉星开销大,他手底下有不少烟馆,但都不是以他的名义开的,他也极少露面,表面上的那些“掌柜”们多不知道真正的老板是谁,平日里没什么大事就任由他们自己经营管理,一年也就两次收钱的时候弋沉星会派人带着信物过去,几年下来这些个掌柜们怕是真把自己当成老板了,越来越狂妄,就差不认这信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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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起暖,天还是黑的早,大烟馆里的赌鬼们在硬板床上醉生梦死,掌柜的也不喜欢在这烟熏火燎的环境里一天天盯着,要不是能从中间捞到不少的钱,他也不爱干这种差事,整日里在这个不透光的小屋子里看着这群烟鬼和妓院里不要的半老徐娘,糟心的很
他看着外面擦黑了,交代了一下伙计,拦住了一辆黄包车往家走去
心里念叨着:倒春寒,倒春寒,回家得要烧滚烫的水好好泡泡脚才是
离家门还有一段距离,黄包车夫照例停在了小胡同口,他从黄包车上下来,将近家门口,窜出来几个人,瞧不清模样,扭着把他带到了一个偏僻的死胡同
胡同里也是一片黑,依稀能看到有人在抽烟,烟头的火光一闪一闪的
他见没人说话,硬着头皮问道“阁下,请问有何贵干?”
“听说你是烟馆的掌柜,我有件事,不知道您能不能行个方便?”这声音听起来是个年轻人,不过现在老的少的穷的富的谁不好这口?看来也是个瘾君子,既是瘾君子,那便好办了
“自然是能的,不知阁下想要怎么个方便?”
“方不方便,让我换个掌柜?”
惊慌之际,额头上已经顶上了硬邦邦冷冰冰的枪口,感情这是真老板过来了
弋沉星看着眼前颤巍巍跪下的人影,心里的玩味一时间少了一半,真是个没骨头的东西
“求爷爷饶我一条贱命!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我不在的时候你都能随便用我的烟馆行方便了,你还有什么不敢的?不过有一点你倒是让我很安心,听说我的人前几天来收钱,可是一个子儿也没带回去,看来您是实在谨慎小心,谁都信不过,非要我亲自来取才是?”
“不不不不,”那人赶紧解释“当日确实是没有钱,这几日又有了存钱,正想着给爷爷送过去。”
“你知道爷爷住哪吗?扯谎也要有个边际不是?”弋沉星把枪收回来,手上的烟燃尽了,周围除了月光一丝光亮也没有
弋沉星轻叹一声,月色下寒光乍现,跪在他面前的人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倒在了血泊里,临死前他终于稍微看清了眼前的人,年轻的男人穿着浅色的西装,神色与今晚的月光一般寒戾,正对着他擦拭着带着血的匕首……
“找人去买通报社,就说他是因为忘记自己的身份不肯给老板盈利被老板,”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地上的人才接着说道“弄死了。记得强调一下尚不清楚老板的身份。”弋沉星把手帕丢下去,掉在尚有一丝气息的那人脚边,毫不顾忌踩着周围的血在几个人的簇拥下离开了巷子
皮鞋碰撞地面的声音,便是那个人在这世上听到的最后一丝声响……
弋沉星回到公寓里,鞋上还沾着血迹,逢吉在门口看见了他进来时踩出的带血的印子只当看不见,这已经不是咱家先生第一次踩着血回来了,逢吉立在门口,瞧着他换鞋上楼了之后才拿着抹布过来擦擦干净,把皮鞋收了起来
逢吉刚把鞋拿下去让人处理,临风和项乐从楼上下来,项乐直接进了自己的屋子,临风走过来吩咐道“爷让你明天再去收一次。”
“哎,好嘞。”
“早点休息吧,爷说今晚上不用你在上面候着了。”临风说完也转身拐进自己的房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