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九 琵琶弦上说相思（八）

单看他的背影，今欢只能与被炮火轰炸的土地联系在一起，像是解剖时生物体被掀开皮肤露出血管的样子

从肩胛到小腿，弋沉星的后背没有一处是光洁完整的，这部分皮肤的颜色也与正常肤色不同

想起他病历上写的“全身大面积化学性烧伤”“濒死状态”“几近丧失自主呼吸功能”“病危数次”“术后皮肤粘连”，今欢心里一阵揪痛

“怎么了？”弋沉星迈进浴缸，看见今欢泪眼婆娑的模样“哪里不舒服吗？”

弋沉星的腿跨在今欢身边两侧，今欢在水里摸索着，轻轻抚摸着他腿上的疤痕“若哪日收到了你不在的消息，我也要随你而去。”

弋沉星明白了她的意思，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道“傻话，爷的心都在欢欢身上，你自然是该带爷去看子孙满堂，河山漫漫呀。”

“可在我心里，你一人便抵这千千万万，都说大千世界，这大千，便是因你的存在而锦上添花，如若你不在了，于我而言它还剩下什么呢？”

弋沉星没听过今欢如此直白的表达爱意，如今听到也是愣了神，最后他低下头叹了句“欢欢，爷，是个军人。军人，是很难长命的。从前我觉得我的死是毫无意义的，救不了国，救不了苍生，但现在不一样。若有一天我战死沙场，那便是我为你而战，为你而亡，这便是我最大的荣耀。而你理当为我活着，活的越久越好。只要你活着，我便也一直活着，你死了，我便真的死了。”

今欢抹了抹眼泪“我才不要孤独终老。”

弋沉星笑“对啊，咱们的日子还长呢。等老了你便是爷的老太太，每天在爷耳朵边唠唠叨叨的，咱们春天放筝，夏天听雨，秋天扫叶，冬天踏雪，岁岁年年，一年四季，都是大好时光。”

毛巾在浴缸边的架子上，弋沉星伸手便够到一条，在水里打湿“过来些，我给你擦一擦。”

夏天里身上本就不脏，不过是为了清凉，两个人洗的差不多了，浴缸里的水也凉了，弋沉星迈出去找了两块大的毛巾，一块包裹住今欢，另一块披在自己身上

待两人换上了睡衣，弋沉星又将今欢抱了回去

“吃些东西？”

弋沉星这么一提起来，今欢立时感觉到饿了“好。”

“不在家吃，爷带你出去吃，晚上跟我去个酒会。”

弋沉星在今欢房间的柜里看了看，最终拿出来一件深蓝色洋裙递给今欢“我回自己的房间找件衣服，你穿这件好不好？”

这还是弋沉星第一次带着今欢出席酒会，必定是极重要的场合，今欢不懂这方面的事，所以对弋沉星的建议是完全信任的“好。”

今欢很快换好了衣服，又过了一会儿弋沉星从隔壁走了过来，他穿的是一件黑色的西装，不过西装外套的领子是深蓝色的，与今欢的裙子一个颜色

他走过来看了看，今欢忐忑的问“是有什么地方欠妥么？”

“嗯。”弋沉星点了点头，从兜里掏出来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枚造型别致的胸针，中央的金属似乎是一颗子弹，上面刻着图案，子弹周围有细小的钻石镶嵌着胸针的下面坠着些稍大些的钻石

他将胸针取出来别在今欢的衣服上“早就想给你，一直忘了，撂在抽屉里这么长时间。”

今欢摸着胸针，借着窗户里的影子打量着，终于想起来自己央临风从靶子上取下来的弋沉星打出去的子弹，当日他说危险，去加工一下再还给她，她以为是他随口一提，现在看起来是被他做成了这枚胸针“真好看。”

弋沉星看着今欢慢慢露出来的笑脸，满足的拉过她的手“夫人喜欢就好，咱们走吧。”

一句夫人，今欢的心便漏了半拍，却装作已经习惯了的样子，把嘴角的笑藏了起来

她欲笑不笑的样子被弋沉星尽收眼底，暗想她当真是十足的可爱。

两个人在一家西餐厅里吃饭，桌子上有一张广告纸似的东西，等牛排的时候今欢拿过来看

“什么东西？”弋沉星问

今欢看了看，露出惊喜的神色“今天晚上有烟花可以看。”

弋沉星笑“没头没脑的，今日又不是过年。”

“是真的，你看。”今欢将广告单递给弋沉星

弋沉星接过来扫了几眼，上面大概的意思就是有人为他的未婚妻准备了一场烟花表演，到时候住在这附近的人都能看到天上的烟花，他的未婚妻喜欢热闹，但是家里的人并不多，所以这个便想出了这个法子，这样众人皆见烟花，便算相聚一场，也是提醒住在附近的大家今晚不要放花，免得乱了阵列

“这位先生必是爱极了他的未婚妻，竟肯这般花费心思。”却又有些丧气“可是那时候我和你正在酒会。”

弋沉星却不解风情“欢欢若是喜欢，爷可以带欢欢去放花。”

“又没过年，何处去寻烟花，再说人家今天晚上要放的，咱们还是不要去和这位先生抢天上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