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四 不信人间有白头（七）

周幕跟着今欢进门，他同今欢在伦敦生活了四年，又随今欢回国，算是今欢的家人，所以弋沉星请他作为娘家人陪今欢在沈宅等着他过来

可今欢觉得弋沉星的安排应该不止于此，且不说进了沈宅院子里来来往往似例行工作的丫鬟小厮，单看这宅子里的旺盛的花花草草便不是一朝一夕能准备好的

今欢竟有些期待的朝书房走去

推开门，当真有人坐在书桌前，今欢眼睛虽有湿润却也看清楚那坐着的并非陌生人

“院长伯伯……”

李院长走过来，将今欢抱在怀里“好孩子，是我，这是你大喜的日子，又在自己的家里，千万莫要伤怀。”

平静后，今欢问“伯伯怎么来这了？”

“其实我本就有私心，想代你父亲送你出嫁。可我与弋先生并不熟识，加上我也不清楚你的意思，便也不好断然开口让你为难。正巧那日弋先生找到我，邀我过来送你出嫁，所以今日我便来了。我，还有你婶婶，我们都会陪着你，将你漂漂亮亮的交给你的如意郎君。”李院长说完，从兜里掏出来一张照片给今欢看“你看。”

今欢接过，眼泪便再忍不住，却怕沾湿了手中小小的一方照片，便递还给李院长，捂着脸呜咽起来

“这是你父母的结婚照，那时我在外地开会，不能赶回来参加他们的婚礼，回来时他便将这张照片交到我手上。那时还不流行西洋婚纱，但你母亲喜爱，为这这件衣服，你父亲亲自画图纸，找了许多人，又自己提供布料，最后有了这件婚纱。我当时觉得年轻人的事物就是稀奇，便将照片好好的保存起来。如今也该是物归原主了。”

院长端详着照片里沈怀远意气风发的模样，含泪笑道“只是今欢，这张照片我尚不能交给你，我啊，明日得将这张照片放在手里，我能送你出嫁，已经是占了你父亲的光，白得了他培养的这么好的闺女，可你拜天地，拜高堂，我受之有愧啊。我呀，得让你父母看着，你们不是在拜我，是在拜他俩哩。”

今欢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谢谢您，院长伯伯。”

傍晚的时候今欢去院子里散步，走到了凉亭附近看见周幕正坐在亭子里喝茶，便踱步进去“周先生。”

周幕笑“今欢的家真不错，比弋沉星的公寓宽敞多了。”

“这都是父亲母亲打理的。”

“如此看来令尊令堂都是能人啊。”周幕认真的环顾四周“真的很不错。”

今欢坐下，也倒了一杯茶“周先生不考虑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么？再过几年就要到不惑之年，还准备自己孤零零的？”

“今欢莫不是忘了，我是靠杀人谋生的。我最初认识弋沉星，也是帮他杀人。他见我办事利落，便和我长期往来，但我们的关系一直不过如此，他给我钱，我替他除掉他指定的人，直到我接下了照顾你的这笔交易，我成了他的自己人，便只能为他处理生意上的事，不能再露面替他杀人。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今欢摇了摇头

“作为一个杀手，我不关心我要杀的人与我有没有渊源，谁给我钱，我便为谁做事。我不属于两边中的任何一边，也正因如此，我才能每次全身而退，只要我杀完人消失一阵子，等风头过了再出来便可安然无事。我能这样撇清关系，是因为我和任何一边都没有关系。我能保持中立，是因为谁都没有我的软肋。成家，家便成了软肋。”

今欢反驳“但你可以换一个工作，换一个更安稳的工作。”

周幕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遂问道“今欢，什么样工作是安稳的？”

今欢语塞，世道不稳，何业安稳？

“颠沛流离的日子，我不愿拖家带口。我与弋沉星不同，我无权无财，向来有多少钱用多少钱，这么多年早已习惯，有了家人只会徒增烦恼和担忧。罢了罢了，对我来说独身一人才是最好的生活。”

“可是今欢，弋沉星会让你一生幸福的，这一点你不必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怀疑。”

虽然今欢认同周幕的话，但还是想问他“周先生为何这样肯定？”

“因为除了你，他无人可爱。”

周幕拍了怕衣服起身 “时候不早了，快回去歇息吧，明日还要早起上妆，婚礼繁琐复杂，可莫要在典礼上睡着了。”

“好。”

今欢也起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夜晚里所有的声音都被吞没，可越是这样寂静无声，今欢心里便越是空落落的。虽告诉自己大喜的日子莫要想难过的事，可身在故地，又怎能不去想？

不知这物是人非的漫漫长夜，今欢该如何度过。

推开门，晚秋正蹲在衣架前打理着今欢的嫁衣，听见声响转过身“今欢，这身衣服可真漂亮。”

今欢看着大红色的喜服，心里却欢喜不起来，虽早有准备，可真的回到了这里，终究还是迈不过那道坎

晚秋知道今欢心里难过，可她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