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一件棉袄的问题,这事关气运往哪里流的问题。今天得棉袄者得气运啊!
于是赵晓婉心思一动,抬起挂满泪珠的扁平圆脸,委屈巴巴的看看奶奶,又看看亲爸,带着哭腔说了一句杀人诛心的话:“奶,爸,我想我妈!”
这句话于刘淑芬而言,无异于一个结结实实的大嘴巴子。在她心里这话就等于说她这当后妈的不合格。
想她刘淑芬如此的贤良淑德,待继女远超过自己亲闺女,怎么能到头来换来这么一个评价呢?她绝不接受!
于是刘淑芬想都没想,高高扬起有些粗糙的手,朝着田橙的脸就重重地扇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过后,屋子安静了,田橙白皙的左侧脸颊上多了一个红红的五指印!
赵晓婉不哭了,赵老太太也不敲炕沿了,赵海顺皱着眉站在门口——人家亲妈教育亲闺女,他们姓赵的三个人不适合掺和。
刘淑芬继续大声咆哮:“你说什么?我苦巴苦业的熬这么多年养大你,就换来你这么说你妈?你有心吗?你还念书呢,我看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
“既然你这么不懂事,我看书也别念了,要不是供你念书家里能这么困难吗?算了,过完年就别念了,你不念书还能帮家里干点活,也省些开销,到年底就能给你做新衣裳了!”
田橙觉得脑子“嗡~~”的一声,眼泪瞬间溢满了眼眶……
她忽略了脸上火辣辣的疼,也忘记了什么新棉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要读书!读书是她上辈子的执念,更是这辈子唯一的希望。
其实她也不是多稀罕这个什么破麻线棉袄,那只不过是她对上辈子的自己的一种心疼,一种不甘。
既然重活一次,她想要换个活法,想要活出个人样来,想要给上辈子那个可怜的自己一个交代。
只是,她还是太弱小了,这一个回合她还是输了。
田橙含着眼泪脱下棉袄,递到刘淑芬手上,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不要棉袄了,今年不要,明年也不要了,以后都不要了。但是我要念书,我要考大学!”
刘淑芬气得喘气如牛,接过棉袄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尘,还是不想如闺女的愿,梗着脖子道:“还考大学?你是那块料吗?不行,别念了,回家种地吧!”
田橙:“你要是敢不让我上学,那你们一家子就一天消停日子也别想过!我说到做到!
“我要的不多,吃饱、穿暖、上学。以后什么好吃的好穿的都是赵晓婉的,我一概不要,我只要上学就行。如果你们非要让我辍学,我就去镇上妇联告你,不信你就试试!”
这一刻,刘淑芬觉得面前的田橙很陌生,根本就不像她那个乖巧懂事的闺女。只见她小脸苍白狼狈,但是眼睛里却闪着一种光。
刘淑芬没读过几天书,不知道怎么形容田橙的眼神,只是恍惚想起,小时候跟着家人进山曾经遇到过一匹受伤的孤狼,多少年过去了,那匹狼当时看过来那一眼她依然清晰记得。
刚刚闺女一眼望过来,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了那匹濒死的狼。
刘淑芬甚至觉得自己有一瞬的害怕。但随即摇摇头,又觉得自己想多了,自己的闺女有几斤几两她还不知道吗,今天不过是被一巴掌打出了点脾气罢了。
不管怎么说,好歹田橙是服软退让了。刘淑芬拿着棉袄来到赵晓婉的面前,强扯出几缕笑意哄道:“晓婉不哭了啊,妈打你姐了,她不是说了吗,以后都不跟你争了。快穿上试试吧,看看合不合身。”
赵晓婉擦干了眼泪,准备试穿新衣裳;赵海顺说了一句“脑袋疼,我回去躺一会儿”就走了;赵老太太又给自己的烟袋锅子里装了一袋烟……
田橙默默穿上自己的旧棉袄,重新坐在柜盖旁边,接着算那道写了一半的数学题。只是不知道哪里来的水,滴答滴答不一会儿就打湿了她面前的草稿纸。
赵晓婉穿上新棉袄,上面还带着一点田橙的体温,她笑着看见自己的气运又流回来了,而且还带着更多的橘红色的属于田橙的气运。
她娇里娇气地跟后妈讨论着:“肩膀合适,腰这里也合身,正正好好耶!”
刘淑芬:“是啊,这李娟的手艺可是真好,看这滚边做的多匀净!盘扣也好看。”
赵晓婉:“那是当然了,人家李娟姐可是中专毕业,专门学过裁剪设计的。妈你说我以后也学服装设计咋样?我最喜欢好看的衣裳了。”
刘淑芬:“我看行,你脑瓜灵,学啥像啥。听说李娟寒假还招学徒呢,要不你去学学?”
赵晓婉 :“我不去,她那手艺也就在咱们农村还行,我要学也是上大学正经学服装设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