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背着已经昏迷不醒的乔一笙不知道走了多久,大雨疯狂地打在我们身上,我眼里的世界逐渐变得模糊不清,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流泪,但是雨水流进嘴巴里却有一股深深的涩味,渐渐地,我开始体力不支,但是双腿却仍旧机械地向前迈着步子,最后我隐约间听见“嘀嘀嘀”的声音。
迷蒙的大雨中,眼前的一切都被蒙上了一层厚且重的湿气,我什么都看不分明,就像站在充溢着大雾的十字路口,连前后左右都分不清晰。
不过我想,我终于还是等来了希望的曙光。我感觉到有人将乔一笙从我背上卸了下去,他们口中念念叨叨地说着什么,我模糊地听见类似“病人、急救”这样的词,我松了一口气,紧接着我的意识也陷入了彻底的黑暗之中。
我在满室阳光中醒来,雪白的天花板、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床单被褥……加上浓重的消毒水的味道,这一切都在告诉我,我又光荣地住进医院来了。
护士手执一根针筒正在往我头上的输液管注射药剂,她带着口罩,短促的眉毛挤在一起,一副分外严肃分外认真的表情,好像我得了什么大病。我揉揉自己尤自发疼的脑袋,气若游丝地问:“这吊针要打到什么时候啊?”
护士手一抖。
病房里十分安静,只有我和护士两人,我刚刚转醒,可能我猝然出声把护士给吓着了,她瞪圆了一双眼睛盯着我的脸,好像我是什么怪物。
我扬起没打针的那只手臂在她眼前挥了挥,有点忧伤地想着,这短眉毛护士也太不经吓了吧,这都瞪了我多久了,该不是瞪傻了吧?
“小心,你醒了!”妈妈的声音陡然传过来,护士这才动了动,像是回过神来的样子。
我朝妈妈说:“刚醒。”
护士轻咳了声,注射完药剂后又向妈妈叮嘱了遍注意事项,才端着托盘走了出去。
“饿吗?”妈妈摸了摸我的脑勺,眼里满是心疼,我嗯嗯嗯地点头:“饿,非常饿,我要啃鸡腿!”
见我马上就要和吃的干架的样子,妈妈呼了一口气,像是放心了不少,“你等下,妈妈这就去给你买。”
我妥妥地比了个OK手势。
妈妈走后我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麻的后颈,暗暗想,可能是因为淋了生雨,或者在床上躺久了,我才会感觉有点腰酸背痛,浑身不自在,吊完水活动一下应该就好了。
等等……淋雨?
脑神经一下子调出我昏迷前所有的记忆,混乱的打斗,以及乔一笙受伤的……手?
我蹭地从床上弹起来,我动作幅度太大,扯到了手臂上的针管,血液一下子涌出来,我烦躁地一把将针管扯掉,完全没心情去理会我的手臂到底会怎么样。
我和乔一笙是一起进医院的,所以他的病房很有可能就挨着我的病房,但是我连着找了好几间都没有找到,最后不得不到护士站去询问。
“你说伤了手腕的那个?”护士向我确定病人信息。
我点头:“我们同一天进医院的,请问他在哪间病房?”
护士低头查了下回答我:“318病房。”
“谢谢!”我抬脚就向318走去,走了没两步我又折回去,反复的心理建设之后,我鼓起勇气问:“抱歉,我想请问一下,他的手情况怎么样了?”
“很严重。”
“严重到……什么程度?”我发现自己说话竟然有点发抖,追问道:“他的手还能画画吗?”
“画画?”那护士皱起了眉头,眼神怜悯:“如果不好好做复健连提重物都困难,哪里还能画画。”
如果不好好做复健连提重物都困难,哪里还能画画……
我觉得我的耳朵肯定出了问题,否则怎么可能听见这样的结论呢?简直太搞笑了!
或者其实我正在做梦?
肯定是在做梦!
于是我使劲儿掐了自己一把,疼得我眼泪都出来了,他猫的,为什么我不是在做梦?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找到318室的,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站在318室的门口了。病房里只有乔一笙一个人,他裹了一层又一层的纱布躺在床上挺尸,目光呆呆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像是要看出一个洞。
我其实挺想过去再揍他一顿,可是和乔一笙认识那么多年,我从来没有见到他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好像全世界都在离他远去,苍茫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我觉得鼻子发酸。
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听到他沙哑得不像话的声音,他喃喃地说:“温小心,我答应你的事办不到了。”
我还是不争气地落了泪。
他朝我望过来,或许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睡一个好觉,眼里布满了猩红的血丝,眼角四周还有明显的黑眼圈,看起来特别颓丧憔悴,可是他却不忘笑话我:“你哭什么,我还没死呢,本来就长得不漂亮,哭起来就更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