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泞
嘛,最近那个作者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画得越来越差,男女主也越来越丑,简直就是灾难,想弃漫又有点舍不得,毕竟从一开始我就花钱买了,一画都不曾落下,别提有多郁闷了,搞得我都想骂作者了……”
女孩的声音越来越远,宁殊伸出去手仍还僵硬在半空中。
她知道自己最近的状态有多差,所以每次将画稿交给责编之后就不再关注,也不点开所有可能看到反馈的软件,她还庆幸责编没有让她再发微博去宣传,自欺欺人般骗着自己——只要不看,就不会听到不好的声音。
女孩的话,将她自己编造的堡垒打破。
…
云暮的手已经拆了夹板,现在自由活动无碍。
他每天的生活就是陪着老人走走逛逛,照顾老人的情绪。
因为有心心念念的孙子陪伴,云喜良的情绪要比之前稳定很多,生气的时间变少了些。
就算如此,也仍有些时候不认人,甚至云暮本人站在他的面前,他也只认抱在怀里的照片。
清醒的时候,云喜良总是会问,“殊殊还好吗?”
而云暮每次给的回答都是,“她好,很好。”
然后云喜良就会叮嘱云暮,“那孩子是个可怜的,爸爸没了,妈妈又不爱,活得不容易,你要多照顾些,别让她被欺负了。”
云暮从来没有想过,爷爷会对照顾宁殊这件事这么的执着。
又一次重复了不知已经进行过多少次的对话,云暮将手机放到云喜良的面前:“爷爷您看,快要过年了,殊殊出去办年货了,等晚些时候,让她将买的东西都发过来看看。”
“好,好,好。”接连说了几个“好”字,云喜良就不再说话,视线看向了远方,眼神没有焦距,好似在发呆,又好似在回味什么。
云暮挨着云喜良坐下,盯着手机上那还停留在半个小时前的聊天,他微微蹙眉。
…
宁殊将购物车扔在超市,慌乱逃开,跌跌撞撞跑回家,全身力气仿佛被抽干,顺着门瘫软坐到地上,大口喘息。
她的脑子里满是读者的质问的文字——
[画的是什么东西,会不会画?]
[不会画就不要丢人现眼!]
[前后差距那么大,该不会是画手账号后面换了人吧]
[这画的都是什么垃圾东西]
[毁人所爱,必不得好死!]
那些文字,又仿佛都变成了声音,回荡在宁殊的耳边。
宁殊蜷缩着身子靠在门上,双手紧紧捂住耳朵,身体轻颤,脑袋不停摇晃,口中喃喃:“不是,不是……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
脑子里的声音越来越多,质问越来越多,将宁殊逼到崩溃的边缘,她猛地大喊出声:“别说了!”
宁殊恍惚看着前方,眼前仿佛有很多人冲她走来,每个人的嘴巴都是在不停地说话,那看不到尽头的人群,杂乱无章谩骂的声音似要将她淹没。
这一刻,她突然不想反抗,不想辩解,平躺下来,任世人踩踏谩骂,或许这样就解脱了,反正这个世上也不会有人在意她了。
手机铃声响在安静的屋中响起。
宁殊吵闹的世界好像瞬间安静了下来,她恍惚将手机从衣兜里摸出来,也没看是谁就直接接听。
“你是真的不打算救你弟弟了吗?”
黎雅云的声音将宁殊拉回了现实,她愣愣看着前方,没有人向她走来,也没有人在骂她,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她被刺激之下幻想出来的。
“我说了不救就是不救,你打无数的电话都一样。”她无力道。
“宁殊,你就是倔,跟你那个不成器的爸一样!”
“你没有资格说他!”
“连亲弟弟都不肯救,你就是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又不是要命的东西,非得这么见死不救是吧?既然你无情,那就不要怪我了。”
宁殊拿着已经挂断的电话在地上躺了很久,眼睛茫然盯着头顶的天花板。
“爸,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辛苦换来的。你说,我不想救顾子宇是不是遗传了她的冷血基因?”
安静半晌,她自问自答:“我觉得是。她骂我,埋怨我,觉得我心狠,其实还说得挺对,顾子宇其实是挺好的一个小孩……但我就是不甘心!你走得悄无声息,连个送的人都没有,她凭什么幸福美满?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