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三)
她又活过来了。
虽然还不知晓现在是什么时候,不过这令人怀念的脚踩在地上的感觉,让人想要落泪的烟火味,耳边有些繁杂的人声,无不在传递着她又活过来的消息。
她重生了。
秦好撑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算盘。
之前她在桥头巷尾听过不少志怪的故事,故事里的主人公怨念太深,执念太重,或者是愿望太迫切,便能触发机遇,重来一事,之后摆脱前世委屈的脾性,大杀特杀,走上巅峰之路。
虽说是在去京城一家团聚的路上出的意外,可她也没有太多执念和重来一世的愿望,在于司宴梦中想见后不久,她便接受了自己死亡的事实,也不至于触到什么机缘。
她将自己同那些主人公对照,她的生活普普通通,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不像是能当主人公的经历。
秦好换了一边,瞧着有些冷清的账房。
不过活着总要比死了要好,虽说自己的日子没有什么大起大落,但是遗憾或多或少也有上一些,还有些顾虑太多没有发挥好的争执,让她挂念憋屈了很长时间。
既然又给了她重活一世的机会,她这辈子便要好好地活,过得比上一世还要潇洒漂亮。
喜欢她的她便再加倍对待,不喜她她也不喜的,这次她也不必留太多情面。
“秦好。”一双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发什么呆呢,都一刻钟了,你手上这一页都没对完?”
秦好这才正正经经地瞅了面前的人一眼。
早先她的父亲一心想着让她远离农家粗活,在她五六岁的时候,就托了不少人,在县上找了个有名望的账房先生教她算账,以望她日后也能干干净净地拿着个算盘,在账房中写写画画,就能得到些许养活自己的资财。
收她的杜先生耐心又有责任心,秦好也算是争气,学的虽然痛苦,还是掌握了些技艺,在先生手底下做了一段时间后,又给她介绍了些机会,能挣上些许铜板子。
除去她之外,杜先生手底下还有七八个学习账目的学徒,而她面前这位,正是比她早了两个月入门的小师兄林开福。
林开福也停下动作,将誊写好的账册草草归置一番,揉按着眼角道:“秋账还有十几日就得报到官府那去,你手上还有三家铺子的账要清算,你还有空出神?”
秦好缓了一会:“秋账?”
难怪面前的账簿堆了这么多,她就记得先前帮东家娘子算账的时候,桌案上似乎没有这么多东西的。
成国的商税为一年两税,分春账和秋账,各家铺子虽都有自己的账房先生,可像秦好这种专门学账做账的人还在少数,故而每年春秋之时,都是他们最繁忙的时候,除了要给自己常做的铺子整理账目,旁的铺子也会以铜钱临时赁他们帮忙。
秦好记得,每年春秋之时,自己得规整五六个铺子的账目,有时候甚至会再多一些,虽然疲惫,但是忙碌大半个月下来,自己的陶瓮里能多出一两块碎银,虽日夜颠倒,她也甘之如饴。
可眼下……
秦好揉了揉眼睛,她可是侍郎走失的千金,这几个铜板对她来说又算得了什么,不值当她这般辛苦地卖命。
片刻后,她又长长叹了口气。
怎么偏就重生在她最忙碌的时候,要她不负责任,将手头上的活计都丢下是不可能的,更何况……
更何况她现在小腹平平,还是姑娘家的打扮,此时远在京城的侍郎,哪里知晓他走丢的千金就在井水县上辛苦算账。
秦好嘿嘿笑了两声:“林师兄,眼下是什么年岁了?”
“秦好,我看你是头发昏了。”林开福一点不惯着她,算盘又在他手下噼啪作响,“元初十五年七月初九。”
“元初十五年。”
秦好大概算了算。
上一世,她的侍郎父亲是元初十七年夏末找到她的,离现在还有将近两年的时间,她现在的花销,还得靠打算盘自己挣。
秦好认命地打起算盘。
她的记性不好不坏,自己算过的账目,只能记住一些特殊的有意思的,而面前这本没有任何稀奇的地方,她回想不起一点细节,只能一点点开始。
还好她在人间飘荡的时间虽然久,但吃饭的本事还没有丢下,不一会便将手头上的账目清点得差不多,刚准备誊写,林开福又催促她。
“都这个时辰了,你还不走,要赶不上回村的牛车了。”
秦好重重地叹口气,方才话说早了,长时间飘飘荡荡的,对她还是有几分影响。
她都忘了,生前自己每日是怎么过的。
她在甜水村上住,每日一大早坐小半个时辰的牛车来井水县干活,等黄昏的时候再做牛车回去,寒来暑往,皆是如此。
“多谢提醒,我这就走了。”
秦好飞快地将桌案收拾一番,方便明日来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