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两人起先心照不宣,粉饰的虚假太平,被魏峥一道揭了干净。只一两风拂树梢的声响,间或魏宁站立不住,挪腾的摩挲声。
两人相持,周身冷寂。
魏宁努力抬头,看进魏峥眼底,自然瞧清他压抑的怒意和厌恶。
直直刺向她。
这怒意来得无缘无故,魏峥面容上一刻还堪称安详,下一刻便撕破假面,冷面相向,这情状波折的似曾相识。马车上魏峥持刀刃,威逼她说些闻所未闻的话,也是哄骗她不伤她性命,嫌弃她时横刀便欲夺她性命。
外界传言,魏峥反复无常,暴虐嗜杀,果真不是空穴来风。
自从与大名鼎鼎的魏峥打了照面,魏宁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她项上人头安危。她头疼魏峥发疯的言辞,只得假装不明所以问道:“魏大人,您才思聪敏,可否兼容下民女的愚钝?”
她哀哀叹气,为难道:“您第一问,民女是繁花阁花匠。”
不足道的身份。
又道:“您第二问,民女孑然一身,怎得跟魏家,什么高官扯上关系?若有,也是生意上的往来,难不成大人还要过问铜臭之事?当真业务宽广。”
您管的可真宽!
她单脚攀着树,耐心的解释,夹带真情实意的嘲讽。
正午的日光衰落,渐渐变了颜色,残阳的红将魏峥笼罩住,逆着光,使魏宁看不清他神色。
她不说话,魏峥也不答。
过分的沉静悬在魏宁头上,让她有种无所适从,如芒在背的紧迫感,以及魏峥存在感极强的目光,紧黏在她脸上的锐利感。
一切都让她不适应。
她克制住内心焦灼,一再远眺山脚,瞧见蘧凉玉那一瞬,她心下一松,卸了力的腿一软,便跌坐在地上。
性命不受胁迫,魏宁干脆坐在地上,等蘧凉玉来搀她下山。
谁料魏峥兀地嗤笑出声,用着一种格外惊异的眼神打量她。
魏宁只觉得魏峥视线锐利的刺骨,黏在她脸皮。她不自在搓了搓脸,干笑两声道:“大人,民女脸上可是沾了脏东西?”
魏峥看她的眼神,不像是脸上沾了脏东西,倒像她是什么脏东西一般。
魏峥眼神怪异且讽刺,反问道:“你不知?”
魏宁缓缓:??
又要她知道什么?
她正要细问,蘧凉玉到了,一见魏宁,便疾跑来扶她。
心疼道:“可受伤了?伤口怎的又裂开了?”
开裂的皮肉袒露着淡粉色的血肉,迸溅出的血痕濡湿魏宁领口,瞧来颇为可怖。
一时间,蘧凉玉竟来不及害怕,脱口便质问道:“大人,民女粗鄙,不抵大人尊贵无匹,阿宁偶见您三次,次次受伤……”
魏宁眼疾手快,将蘧凉玉余下的话堵了回去。
蘧凉玉深深看了魏宁一眼,见魏宁只对她摇头,委屈地蹙眉,但扯下她堵嘴的手臂,也没再继续先前之言。
魏宁搭在蘧凉玉臂膀,借力起身。
魏峥仍维持原先姿态,她懒得计较魏峥心里奇诡想法,掠过两人间所有,歉疚道:“民女好友一时失言,望大人见谅。”
蘧凉玉撇嘴,并不情愿魏宁底下姿态道歉,但魏峥身居高位,专权霸道,不得不如此,她扯着笑也道:“民女关心则乱,大人莫见怪。”
魏峥自不会在意。
他收敛起情绪,沉闷冷肃的模样尤为顺眼,譬如一场幻梦,破裂后一切各归各位,他淡淡瞧着满目荒唐。
又瞧见魏宁装模做样。
一时无趣至极,心想京都那些个勋贵使弄的手段,越来越低劣。
可撇开这些不为人知的腌臜谋算。
魏宁脖颈上的伤口,终究也算是他过错。
他淡声抛下一句:“抱歉。”
言讫便转身离开。
魏峥离去,可与蘧凉玉同来的靛青袍服锦衣卫留了下来,是归阁路途拦她车,问话的锦衣卫。
魏宁身心俱疲,勉强撑着精神道:“大人,可是有话要问?”
“哎!可别,大人二字我可担不起,我叫陆压,魏娘子手巧,花艺名满京都,今日一见,果真人如其花。”
陆压闭口不谈公事,只是嬉皮笑脸同二人笑闹,路遇坎坷难度之时,便搭把手。
知情知趣,伶俐知进退,比之魏峥,简直高下立现。
蘧凉玉不曾多想,真以为陆压崇尚魏宁手艺,照料魏宁同时,不由分出两分心神同他攀谈。
魏宁权当陆压是个普通人,蘧凉玉所知有限,魏宁暗地谋划,除她一人,无人所知。
因而,她并不忧心。
下山一路,陆压姿态轻松恣意,反叫魏宁误以为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直到陆压问出一句:“魏娘子整日脂粉遮面,我还以为魏娘子面容有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