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车门走来。

在他身后，方才还坐着的两个乞丐和一个宿醉者，此刻统统倒在了地上，不声不响。

“……”

“走。”

没有人理会祁祀的表情。她僵直着身躯望了许久，直到车门关闭，她还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你做了什么？”

乍一听，女孩的语气相当冷静，只有她的语气末尾，有一点极细微的发颤。

“以后关于那位的事，不能有闲人在场，”维奇头也不回的说，“你要记住。”

以后？

车厢内还有其他人，统一着黑色西装，看上去像间谍电影里的保镖。祁祀用目光扫了一圈，怀里的萨霍已经饿的吱吱狂叫。

良久，她缓缓了靠在车椅背上。

车子一路向未知疾驰。

阳光被大朵的积云框出无数种形状，透过窗户，祈祀看见黑蠊般的人群在建筑的缝隙间穿梭，忽明忽暗。

车子飞了十多分钟就到了，缓缓悬停在楼顶的天台，祁祀被保镖和维奇前后押送着进入高楼。电梯停在二十五层，门打开的一瞬间，出现在眼前的是一间富丽堂皇的殿堂。

殿堂，祈祀只能想到这个词语。

殿堂的正中央摆着一大桌豪华的席面，软椅围成一个庞大的圈，却空空如也，不见半分人影。

食物的香气勾的萨霍昂起头，兴奋地蹬开祁祀的怀抱，“吱吱”扑向了丰盛的餐桌。然而在它即将落地风卷残云之际，却蓦地在半空停住，任凭萨霍的肉躯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只能舞动着肉须，发出无力又悲哀的嘤咛。

异能。

祁祀顿时警觉。一个月的东躲西藏已经让祁祀基本了解了这个世界的一些规则，比如人不再只有单纯的“人”，这个世界，义体改造已经和诊所一样常见。至于异能，大概是要签署生死协议一类的东西后进入辐射区，有专门引导异能的设备，成功失败五五开，为此堵上性命的人不在少数。

无论是改造人还是变异，都已经形成了专门的商业链条，跟祁祀这样穷鬼普通人毫无瓜葛。学术上对此类人也有相应定义，叫“双非自然人”。

还有一种“单非”。

不过那种例子太少，祁祀几乎没有见过，只在赌场道听途说，似乎是运用某种手术，通过和其他生物“嫁接”达到一个崭新的人类形态，只不过风险极高且有副作用，除非猎奇，不然很少有人尝试。

现在，祁祀面对的，毫无疑问，对方是一个异能者。

异能觉醒纯靠运气。正思索之际，祁祀蓦地一滞，她抬眼看向餐桌，不知何时，那里已经坐了一位面容姣好的女性。

体态端庄，乌发在脑后盘成一个硕大繁复的圈。五官是很舒服的那种体量，贴身一条简约的黑色长裙，叫人看不出年纪。萨霍在半空中忽然噤了声，好似一具猝死的尸体，女人抬起手，它就这么缓慢地飘向她。

“界虫。”

红唇轻启，她的头腔共鸣大概很好，声音完整又清晰地传递了过来，“这是你的异宠？”

祁祀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女人笑了一下，笑声短促，很轻，“坐过来吧。”

祁祀被女人如沐春风的气质弄的有点心烦意乱，人就像蘑菇，外表伪装得越好，毒性就越是强烈。祁祀无法估量眼前这位的威胁浓度，但毫无疑问，就算是朵稀世毒菇，眼下，她也必须毫不犹豫地咽下去。

祁祀落座，萨霍还在半空中标本一样的漂浮，这时候女人将手搭在餐桌的转盘上，自然而然地开口了：

“这碟青鱼是这里的招牌，每天早上从外岛上空运过来，厨师从上桌的半小时前开始处理，辐射区扩建以后很多生鲜都改成人工，吃着一股塑料味，这个没有，你尝尝。”

语气不仅熟稔，而且热络，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同学聚会。祁祀闻言也不客气，她差不多快一天水米未进了，此刻不紧不慢往嘴里灌了一杯茶，然后抓起筷子狼吞虎咽了起来。

女人抵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她。

“慢点吃，别呛着，”她怜惜地递过去一张纸，祁祀抽过去擦了擦嘴，继续闷头苦吃，“我之前认识一个，吃饭吃太快呛到气管，没来得及救就憋死了，这种概率虽小，也确实不是没有。”

祁祀无心理会，她现在把眼前这顿当断头饭，大快朵颐心无旁骛。

女人倒不在意祁祀的忽略，对着一个不会说话的自动吃饭人偶，颇有些自顾自的意味：“记得我第一次见祁小姐，那个时候，你还没有一个垃圾箱高。”

祁祀顿了一下，像是头顶的天线在接收某种信息，下一秒，她抬起眼睛，瞳孔里有一孔幽幽的黑。

“我记得呀，我真记得，”女人喃喃自语，忽地绽出笑靥，仿佛流泻出一地艳丽的香气，“祁小姐，你看，我现在才把你请到这里来，已经耽误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