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秋赦之地

“你为什么称我为老师，这位公子，你认错人了吧。“

小绫犹豫了下，最后她挣开手：“眼下我还有位朋友急需医治，没时间耽误，如果你知道医馆在哪，请指路，多谢。”

那名书生眼神有些失落，不过还是正事要紧，他还帮着小绫背起鹤白丁到最近的医馆去。

安置好后，小绫请教他的名字。

“八分书，盗天下。”盗天下潇洒转扇，半遮俊秀的容貌，眼神却一直观察着她。

*

“读书、读书、只知道读书有什么用！你个书呆子！”

盗天下命中带“字牒”，他对字有超乎常人驾驭能力，这个才能在他很小时候就展露出来了，所以他自幼性格好学嗜读，可苦于无人教导，很多时候他遇到生字难认，或者无法理解句意。

在彼时的庸流萍寓，读书识字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的权利，盗天下就被其他同龄人，甚至大一些的孩子们嘲笑，因为他们的观念里认为读书是没有用的，不如早早的去干活挣钱维持生计。

在庸流萍寓唯一一间书院被大火焚烧后更是如此。

他们嘲笑他。

不过无所谓，盗天下不在意，他只是很纳闷，为什么那间书院被烧？为什么那几位教书先生失去踪迹？为什么那群整天叽叽喳喳的学生们都不见了？

曾经热闹的书院之余烈火灼烧后的痕迹，朽木炭灰，荒凉，残破，风声呜咽，如低语悲哀的抽泣。

唯有一名女子会偶尔来这里，驻望着残灰的书院神情平静，平静得如妖市掀不起半点浪涛的死海。

只是偶尔，她并不常来。

那时盗天下还只是躲在角落默默观察，因为光是看她身上华贵的穿着就知道不是庸流萍寓的贫民，他心怯也不敢接触，只想来这找找有没有余烬后的残书可收。

第一次真正见面相识，是盗天下的书被别的大孩子抢走，那些熊孩子欺负他年幼弱小，而这书却是被那名女人轻轻松松就从那群熊孩子手中拿了过来，那群熊孩子见到她，犹如见鬼一样被吓得四散奔逃：

“快跑！吃小孩的妖怪绫阁主来啦！！”

“真是群熊孩子。”被他们口中称为吃小孩妖怪的绫阁主一脸无语，随后弯下腰，详端着盗天下，在盗天下稚嫩的眼中，绫阁主就连她鬓发间簪着的蝴蝶银饰明明透露冰冷而凛冽，可是此刻眉目间有种令人忍不住亲近的柔和。

“西厢记，可不适合你这种小孩子。”

她没有把书还给盗天下，只是抚着被烈火焚烧过的书封，这书原来的书名已经看不出来了，盗天下只是碰巧在那荒凉破败的书院捡到的残书。

盗天下听得懵懵懂懂，最后，一种莫名的勇气鼓舞着他开口：“可我想学字，你能教教我吗？”

这个女人流露出一种早有预料的表情。

她愿意教他读书识字，不过因为她好像总是比较忙，所以每次逗留的时间都不会很长，也没有固定时间造访。

无论绫阁主来还是不来，盗天下经常都在那废弃的书院等她。

她从千字文开始，一字一句，一笔一划的教盗天下，每个字的读音和注释都清清楚楚，学习的过程需要耐性和时间，漫长又珍贵。

盗天下称她为老师，可是她似乎并不喜欢。

“愿意教你只是一时兴起的过家家，不要误会。”她嘴上永远都是这么说，可是教导方面却尽心尽力。

不过，直到某天，盗天下就再没等到这位老师，她的踪迹犹如忽然消失。

那些大孩子们过来嘲笑说她的老师是个反贼，被赐死了，连死得如何凄惨都绘声绘色描述着。

盗天下不信他们，直觉得他老师在忙，盗天下总是在那约定好的地点一边背书一边拿着树枝写写画画，老师说她不在的时候就上自习课，体育课。

盗天下可以背书自主学习，可以去跑跑步，在自习课结束她就就回来。

以前是这样，可自那天开始，这自习课再也没下过课。

十几载过去后，残破的书院被他重筑成银角书房。

识字的他靠着自己喜爱阅读的力量影响着这片村落的居民们，致使往来无白丁，素衣整齐，谈吐文雅，这是在以前的庸流萍寓绝无仅有。

等盗天下长大后，也知道了自己老师的身份特殊，但至于生死……

盗天下有时望着那片沉寂的死海，亦如睡着的野兽，看似平静，昏暗的海浪下掩着无数的白骨，待到张开血盆大口刹那，足以想象将激起何种滔天巨浪，一艘小船可以轻易被吞噬。

而在那里，也早已经葬了无数生口的性命。

*

“我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小绫摇摇头。

多年生死牵挂，再相逢，他的老师却拒绝相认。

盗天下心有体谅，亦清楚当前形势格局，日前听说一批外人闯入妖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