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自走上修炼一路开始,就不断向上挑战。魔修们尊称她为大小姐,但在实战中争凶斗狠,谁也不会因谁的身份而有半分退让。唯有实力,能让别人心悦诚服。
那时候她从不会问别人“你知道我爹爹是谁吗”,如今在无人相识的人间域,她倒是问出这句话来了。
“谢过公子相助。”
黎瞳思绪回笼,才发觉小孩子们都已经跑远不见踪影。地上盲眼少女被灵犀扶起来,摸索着向黎瞳鞠躬,担忧道:“只怕这些小孩子是去寻家里人过来了,公子还是快些离开,免再生事端。”
黎瞳:“那你呢?”
盲眼少女摇摇头,没有说话。她轻轻拍打着衣衫上的灰土,额头上也有被石子砸出的血迹,无声地流淌下来。
她已经被欺负得习惯了。
黎瞳示意灵犀扶少女坐下,为她疗伤。少女看起来年纪尚小,正是豆蔻清丽年华,却穿着十分简朴的衣物。颜色暗淡,轻飘的面料包裹着瘦弱的身躯,放佛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
黎瞳说:“你别担心,他们不会再回来了。”
她在石子上抹了些无关紧要的毒药,那些小孩子被砸中嘴,过不了多久就会面部肿胀,不能言语,至少会持续一个多月,自然也就无法告状了。黎瞳并没有将这些告诉这位盲眼少女,怕惊吓到她。
在灵犀灵力的疗愈下,盲眼少女身上的伤很快止住了血,她接过灵犀递过来的手帕擦擦脸上的灰,惶恐地再三致谢。
她问:“今日是老爷的悼念礼,公子是客人吗?”
“童十四,一个商人,”黎瞳笑了笑,“姑娘呢?”
“浔也。”
盲眼少女报上自己的名字,却不言明身份。她称呼青苍玄律为“老爷”,而不是“师父”或是“阁主”。她安静地坐在石凳上,听着琅音府中四处奏响的丧乐,眼眸空洞无神,看不出任何情绪。
黎瞳也无意打扰。三人就这样静静地听着丧乐,看着湖水清澈,被风吹起涟漪。
浔也的身形纤细,经风一吹,如同摇曳脆弱的柳枝。她却忽然开口道:“好香。”
站在湖边的黎瞳回过头来,笑了笑,“姑娘身后正是一丛迎春。风送花香。”
“迎春……”浔也轻念着,走到花丛中,微风将缕缕清新甘甜送入她鼻腔之中。她又走到另一丛花前。
“这是紫荆。”
黎瞳一一为她讲来,花色,花香与花的生长习性。
浔也有些吃惊,像是第一次接受这样的好意,受宠若惊、惴惴不安,又似乎舍不得这样的机会,忍不住多问,黎瞳耐心回答。
春风将无数白色小花纷纷吹落,如雪漫天,轻盈剔透,浔也随之抬起头来。
盲眼的少女仰望着绚烂的花树,静谧地聆听,想象着柔软花瓣在空中飞舞。
“是梨花。”黎瞳轻声道,“冷艳全欺雪,馀香乍入衣。”
她话音落下,梨树上有只鸟儿鸣叫起来,叫声清响,似是与她相和。
黎瞳在魔域常见到鹧鸪与鹰隼,少见其他类型的鸟,于是好奇:“通体漆黑,尾羽一开一合似燕非燕,好特别的鸟儿。”
灵犀也在大小姐的手指下新奇地看过来。
“它叫黑卷尾。”
没想到浔也开口道。她像是见到一个老朋友,轻扬起嘴角,“它也来了……春天到了,它当然会来。”
可她又并非在笑,神色与言语中溢出无尽伤感。黎瞳不明所以,只见几瓣梨花落在浔也的发丝上,便伸手想帮她取下。
然而她刚一伸手,空中几朵梨花似由人操纵一般,齐齐朝她手腕袭来。
黎瞳微一侧身,“啪”地撑开白玉折扇,梨花被扇面一挡,纷纷轻柔地坠落而下。
灵力不强,可见操纵花的人不是有意要伤到她。而这个人,黎瞳朝前望去——
长月九疑黑衣如夜,目光沉静,真是与这雪梨花海泾渭分明。
——
半刻钟前,长月九疑转过大半个琅音府,还不见少阁主从灵堂出来。而此时,身侧的期明眼尖,道:“诶,那不是上次在漾春馆见到的俗商吗?他怎么也混进琅音府了?”
那番“起阳草以形补形”的言论不堪入耳,期明对黎瞳没有多少好印象。他看清楚后,又怕被长月侍神戒责,便小声生气地嘀咕:“混进来也就罢了,居然还带着他身边那个貌美女子,在府内这般寻花问柳,风流作乐,实在是对阁主的不敬!”
长月九疑向来独来独往,此次下山带着两位师弟历练是长老钦点。不想多听期明念叨,他刚要带着师弟们离开,视线眺望,却见一盲眼少女面容悲伤,而当日所见的商贾之人步步紧逼,伸手而上,实在是失礼!
于是他以灵力驭梨花,以做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