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柳玉意看见萧长宁走进来，连忙站起来招呼她。

“宁宁来了呀。”说着就走上前，牵起萧长宁的手，拉着她走到石桌前，殷勤地介绍着。

“这是圣上赐的流光锦，特产于苏州，三年也就能得七匹，赐了你舅舅三匹，你看看喜欢什么颜色，先挑一匹做衣裳，到时候赴宫宴穿。”

萧长宁手抚上其中一匹，光滑的触感，浸透了阳光，碰在指尖暖洋洋的，恰适合这时候穿。

只是，萧长宁犹豫着张开嘴，“宫宴是在三天后，应该来不及了吧。”

见萧长宁神情踌躇，柳玉意还以为是她不喜欢这些颜色呢！一听是这个，顿时松了口气，随意道，“没事，多请几个绣娘，连夜赶工，来得及的。”

午后温暖的阳光穿过叶间的缝隙，稀落落洒下来，流光锦，顾名思义，比寻常布匹更具光泽，这种观感在阳光的照射下更加直接，一眼看去，像有无数细碎的光在上面跃动，粼粼的光泽像是月光照射下涟漪连连的池水。

柳玉意见萧长宁没有反对，接着道，“你看看喜欢哪匹？有瞧上的跟我说。”

盛情难却，萧长宁一进来就看见旁边跟着立了几个人，其中有一个她还挺眼熟的，京中很多贵女的衣服都是她制作的，明白推拒不得，萧长宁于是很爽快地答应下来，指着自己刚才摸的一匹，就说，“就这吧。”

柳玉意顺着萧长宁手指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满意地点了点头。粉红色打底，纹样是银色的祥云图案，大方简单又不失俏皮可爱。

她于是点点头，让萧长宁先进屋量身形，顺便和制衣师傅聊聊式样问题。

上午先是和萧定祎、萧如安周旋了番，中午又急匆匆赶来见舅舅舅母，然后又帮陆泽林跑了趟腿，就是铁打的身体也支撑不住，萧长宁量完体型，就赶紧到椅子上坐着去了，她一只手手肘撑在桌子上，另一只手端着茶杯，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前面制衣师傅趴在一个小木桌上，正在画着式样，偶尔过来让萧长宁瞧一眼，萧长宁也不挪动，只是微微掀起眼皮，简单地看了下，稍微提点问题，也不劳神伤身。

式样很快就确定下来了，柳玉意知道萧长宁今天是劳神伤体又糟心，看着最后确定下来的图纸点点头，没多说什么，就让人下去干活了。

春日，春觉是必不可少的。柳玉意特地留了萧长宁在自己院中休憩。

虽还是早春，窗外迎春花却开得烂漫，一簇簇的，鹅黄色的花瓣像是少女飞扬的裙摆，让人看着就心生欢喜。

侍女替她拆下钗环首饰，伺候着她合衣躺下，垂下床帘，隔着半透明的轻纱，她看见米白色的烟断断续续地升起，味道很好闻，她眼皮逐渐沉重下来，不一会就沉沉闭上，呼吸缓慢均匀起来。

这一觉睡得极好，梦也很美，那是一段顶好的时光，父母都还健在，她在荡秋千，爹爹在后面推着她，一荡一荡，晃悠悠的，娘在一旁刺着绣，时不时抬起头，冲她微微一笑，然后转头瞧了眼父亲，嗔怪着，“推慢点。”

父亲没听，反而推得更高了，她咯咯直笑，那时，还不知道愁为何物。

随后，画面急转直下，昏暗暗的屋里，母亲的身体裹着白布，旁边一个小女孩瞪大眼睛，那时，她还不懂死亡的意义，但也知道母亲大概是不会回来了，随之逝去的还有疼爱她的父亲。

没了母亲的小孩真得很可怜，但这时一个少年闯入了她的视线，画面开始紊乱起来，一会是洞房花烛夜他握着她的手诚诚发誓，一会是宾客云集热闹喧嚣的成亲现场，偶尔还穿杂着隆重盛大的封后仪式。轰隆隆的鼓声，伴随着清灵的琴声，笛声悠扬。

还有，她说出要嫁李宗明时，舅母关切焦急的神情，“此非良缘。”

是的，此非良缘，她一开始要嫁李宗明时就想过这个问题，世间好物不坚牢，去寺庙求签时方丈大师也曾说过不可强求。

可是，她当时年轻气盛，哪管得了那么多，只知道想嫁给他，后来回过味来，却已为时已晚。她不是没想过自己一直无孕这个问题，只是不敢细想。

对于皇帝而言，这个皇子从谁肚子里出来不要紧，重要的是流着谁的血脉，他在京郊养的孩子她也不是不知道，甚至她真的想过把那个孩子接过来，养在宫中。又或者给他纳几个新人，但是，她没想到的是与他有苟且的竟然是萧如安，这可是她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被双亲同时背叛的滋味太难受了，她沉寂已久的心抓狂到想要发疯，下一刻却觉得四肢像被什么拉住似的，不受控制地向下坠，“不要！”

她猛地坐起来，头上冷汗岑岑，眼睛惊恐地瞪大。胸脯剧烈起伏着，呼吸急促。

柳玉意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搂过萧长宁的肩膀，萧长宁将头埋在柳玉意怀里，不受控制地大哭起来。

临死的时候她没哭，重生那会她也没哭，现在却嚎啕大哭起来。

萧长宁性格倔强坚强，很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