烙印
齐芙的声音中难掩惊慌,王之按住她的手,低声镇定道:“娘娘勿动。”
危急关头,王之来不及查看伤势,只能一边将齐芙仔细护在胸前,一边转头在黑暗中寻刺客的身影,满目警惕。
他本可以在刺客长剑近身之前将其踢开,却因齐芙反身相救而一瞬迟疑。只这一瞬的迟疑,便让刺客在被他踢飞之前,能够用剑锋在他左臂上划开一条深长伤口。
许是打斗声音太大,又或是齐芙惊慌声音传到廊上。在王之余光刚瞥见右侧方闪飞出刺客身影,利剑寒光划过眼底的同时,廊上传来一阵纷杂脚步。
一排摇摇晃晃的灯笼红光从连廊深处涌动向前,文竹的大嗓门率先传来:“娘娘!娘娘!”
齐芙脸贴在王之胸前,顾不上张口回答。王之也无暇顾及,侧头垂眸间已看见刺客飞身刺剑而来,立马右脚点地带起左腿腾空,于半空反身猛然一个回旋,准准踢向刺客面门。
铁锏般的双腿裹挟着阵阵劲风,眨眼间转出残影。
那刺客显然没料到王之如此厉害,面门被踢一瞬便已脑浆翻腾几乎晕厥,四肢脱力,手中长剑也于空中飞出。
王之眼利手快,脚尖踢转剑脊,同时左手伸出稳稳接住剑柄。在刺客即将倒地,文竹呼喊的声音越发逼近的时候,手腕猛一发力,手中长剑笔直飞出,狠狠插穿刺客咽喉。
一剑封喉,那刺客甚至连一声哀嚎都来不及发出,便重重倒在一片厚雪中。
虽已雪停,但过踝积雪仍未化去。刺客重重倒下,却有如叶落棉羽,轻若无声。
处理完刺客,王之放下齐芙,抬头看见文竹已带人赶到廊上。
隔着半座假山,后院一片迷蒙,引路的灯笼已在打斗中滚远了。
文竹跑到廊上,却听后院杂乱声响戛然而止,于是挥手命宫人守在廊上,自己提了灯笼走下台阶,去寻齐芙。
一边走,一边轻声唤着:“娘娘?娘娘您在哪儿?”
漆黑夜里,齐芙一手扶着假山,一手放在唇边,面对着王之做出噤声手势。
文竹走下台阶,抬高了灯笼去照:“奴婢方才在廊上听见有异动声响,娘娘可有受惊?”
齐芙理顺衣裙和头发,从假山后走出来,出现在文竹灯笼光照中,冷静道:“无妨,不过是往鱼塘扔块碎石,破冰之声而已。”
听见齐芙声音,看见她似是安好,文竹放下心来,快步往前欲扶她回内殿。
齐芙知她想法,开口制止:“文竹,我还有话要问王内侍。”
文竹停下,探头往前看,隐约在昏暗中看见王之的半个身子,便也没多想,福身领命,带着宫人退下了。
等到宫人都退下,后院又恢复平静。
文竹走的同时,王之已经捡起地上灯笼,蹲到刺客尸身旁,伸手扯下刺客脸上黑色蒙面。
面具之下,是一张极其陌生的脸。王之辨人记物过目不忘,而眼前之人,他笃定从未见过。
廊上脚步声渐渐远了,齐芙转身走向王之,却见他正举着灯笼凑近刺客,一手还在刺客全身上下寻摸着什么。
“在找什么?”齐芙也蹲下身,在看见刺客脖颈正中那一柄长剑时,忍不住一阵战栗。
王之出于习惯,想在刺客身上寻找能证明其身份的物件。检查一番后,却没有收获。又见齐芙蹲在旁边,犹恐她洁净衣裙上染上血污,出言提醒道:“还请娘娘退后,切莫染上污秽。”
齐芙倒是无所谓,反而探头去看那刺客面目:“如此面生,我倒从未见过。”
王之将灯笼再度靠近刺客,想找找他身上有没有什么印记能够确认身份。一边找,一边低声同齐芙说话。
“娘娘为何隐瞒刺客一事?”
齐芙扭头看他:“方才打斗中,我看这刺客不像要杀我,剑剑狠厉倒像是冲着王内侍而来。”
王之凝神,一时被她敏锐心思惊住。
“此次后宫内侍组成廷监查办黑风异动和刺客案,如今刺客伏诛,胡云也被押入奉狱受审,想必黑风动乱真相很快就会示众。”如今的齐芙身体虽是十七岁,头脑心思却已二十一,且对后宫内廷尔虞斗争见怪不怪。面对刺客来袭,须臾间便想到深远处,“此案办的快且好,王内侍在其中可谓头功。案子刚破,就有人深夜潜入延庆宫行刺,目标直指王内侍。”
稍微一顿,齐芙继续说道:“其中缘由显而易见,那就是胡云背后定是另有幕后指使。而王之,你,就成出头之鸟,坏了那幕后指使的好事。如今他想派人将你了结,无非是想将你扼杀于位微言轻之时,唯恐你日后茁壮,挡了他的路。”
齐芙分析句句在理,也正符合王之猜想。只是这些话从十七岁的宠妃嘴里说出来,怎么看都是奇怪。
王之低头,借着灯笼柔光翻看刺客脖颈耳后:“既是如此,娘娘为何不将刺客送去奉狱,禀明陛下彻查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