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中)
炽烈的火焰在身后燃烧,火舌蜿蜒着涌过来,几乎要舔到齐芙的裙边。
深秋风凉,将奉天门地厦之上薄灰尽数卷起。齐芙立在高台之下,只觉所有人的面目都遮在灰蒙中,时隐时现。
献祭贵诚,捆缚入火,显然不够诚心。
太常寺的司礼在侧,将齐芙腿上绳索去掉,又将缚着她双臂的绳索解开。解开后,却又不敢全然放开,仍用粗绳将她两只手腕缠了一圈,用手提着长绳。
齐芙并不在意司礼的动作,她的目光在往下看,在仔细的搜寻者。
眼神落在奉天殿的丹墀两侧,在百官队列中,齐芙找了许久,才终于于薄灰朦胧中见到父亲的身影。
齐芙笑着看过去,只见父亲头上的乌纱帽有些歪斜,紫色官服也不如身旁之人板正。他面上的怒与急,痛与悔,即便隔着遥远的距离,齐芙也能看出几分来。
本想摇头示意父亲莫急,可侧头仔细看过去后,才发现父亲身后还立着两位甲兵。
是了,摄政王与陛下兄弟情深,他为陛下筹划这一场祈禳,既要将自己献祭,就绝不会让父亲出来坏事。
齐芙的目光垂下来,不再去看。身后,薪堆的火焰越爬越高,火舌渐长,几乎已快触到齐芙裙边。
高台之下,一记沉闷的鼓声传来,天际阴云连成片,整个奉天门都陷入昏蒙中。
薪堆噼里啪啦的燃烧着,偶有烧裂开的碎木炸出来,打在齐芙身上。太常寺卿一声高唱,地厦中的击鼓声越发激昂,震的祭台都为之发颤。
齐芙被司礼押着转身,面对薪堆,清丽秀美的面容,瞬间染上火光。
司礼按住她的肩,轻声道:“生祭上天,替陛下祈福,也算是无上功德了。臣等职责所在,还请娘娘切莫怪罪。”
齐芙本要侧头看他,可滚烫的火焰随着秋风一同卷过来,炽烈之下难以睁眼。
齐芙点头,权当了回答。
司礼得了回答,心中稍安,手腕一用力,就要将齐芙投入烈火中。
正此时,一声铁器长啸划破天际,司礼稍一愣神,慢了一步,一双手腕就被长箭一把刺穿。
长箭裹着极大的力道射来,司礼痛极,一个不稳直接滚下两层祭台,鲜血潺潺流出来,顺着祭台的缝隙流下去,白砖地厦顿时染上血色。
齐芙仰头,正巧天际传来一声怒喊:“舒王到!勤王救驾!清君侧!诛奸佞!”
随即,似有千万人响应般,轰隆隆的声音由远而近地传来,响彻奉天门。
“舒王到!勤王救驾!清君侧!诛奸佞!”
“舒王到!勤王救驾!清君侧!诛奸佞!”
杀声破天,铁甲刀剑之声轰隆隆碾压而来。齐芙立于高高的祭台之上,更能将声音听得清楚,能将远处的情形看的清楚。
从奉天门望出去,喊杀声已成洪水之势,从明德门涌进来,大破宫城四外门,淹过重重宫门,一副毁天灭地的架势。
黑压压的铁甲战马中,一面面写着“舒”字的军旗飘扬其中,瞩目非常。
齐芙低头,看向地厦中的魏杞呈。一面松开缠在手腕上的长绳,一面欣赏般看着魏杞呈的慌乱,看着他似是急切地指挥宫城护卫军迎敌。
整个奉天门霎时乱如惊涛,嫔妃宫人四散奔逃,百官乱作一团,各人有各人的姿态,精彩到不知该看哪里。
远处,在接近奉天殿门的地方,朱红蟒袍的康王格外显眼。他手执一柄长剑,急切地冲向奉天殿。齐芙饶有兴致看他,不知他是想进去救驾,还是想进去一举杀了魏杞泽。
可无论救驾还是刺杀,都是极有意思的。兄弟同死,或是兄弟残杀,对这二人来说,都是极好的结局。
齐芙解开长绳,一把扔到仍在燃烧的薪堆中。目光错开的瞬间,奉天门人群更乱,康王的身影被人群一冲,再也寻不到了。
齐芙转头,目光在纷乱中一扫,终于找到父亲的身影。
在奔流溃乱的人群中,齐芙看见,父亲头上的乌纱帽不知何时已经掉落,花白的头发凌乱披散着,逆着人群,父亲一直在往祭台方向冲。
可此刻的奉天门如遇洪水倒灌,父亲在人群中被冲撞被推搡,向前一步都艰难万分。
眼看父亲要被人流撞到,齐芙心急,也顾不得父亲能不能听见,正欲高声喊停父亲,却被人从身后一把捂住了嘴。
捂住自己的手掌陌生至极,也没有熟悉的熏香气,齐芙心头惊慌猛起,剧烈反抗着要挣扎。
脖上一抹寒凉覆上,齐芙停下来,垂眸看下去,那是一把长剑,剑尖正对着自己脖颈最柔软处。
“方才第一声喊话的人,是王之!”
魏杞呈的声音响在耳后,齐芙浑身汗毛陡然竖立起来。她本以为魏杞呈进了奉天殿,却没想到他转了向,竟飞上高台来挟持自己。
事到如今,齐芙也没有瞒他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