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好生认真

凤梧离开后，青霄送来了午膳。

看了一天那样的图画，陌鸢感觉头脑一片混沌，胃里也很不舒服。

于是饭也没吃，蜷着身子窝在床上，不知不觉竟然睡着。

梦里，她彷佛回到了月前父兄与犬戎的那一役。

战场上，擂鼓震天，尘土飞扬，将士们的呐喊声、战马的嘶鸣声、金戈碰撞的铿锵声，声声震耳，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营帐内，她和军医们忙作一团，受伤的士兵被一个接一个地抬进来。

有的手臂摇摇晃晃空悬着，血肉模糊；

有的被锋利箭矢射中，拔出箭时，溅了她一身的血；

有的被厚重战斧砍伤，深可见骨……

陌鸢被鲜血浸染的手，净了一次又一次，清水换了一盆又一盆，可依旧赶不上伤员被抬进来的速度。

他们每个人都很疼，却又都毫无怨言。

埋头缝合伤口时，陌鸢心一直绷着，她好怕下一个救治的是父亲或大哥。

混乱的战场，英勇与恐惧并存，绝望与希望交织。

无数的生命在战场上消逝，却仅有几人能在历史长河中留下悲壮的记忆。

“父亲、大哥，定要平安归来啊！”陌鸢梦呓着，喃喃自语。

而此时，中书令府。

“砚憬琛那边可有什么动静？”卢晃将手中茶盏重重掷在桌上。

“回大人，听说苍漓王的女儿陌鸢昨日进了相府，至今没有出来。”府内客卿李碌拿起茶壶，小心地续上茶水。

“竟有此事？”卢晃老谋深算的眼睛微微眯起，有点出乎意料。

这些年除了皇帝送的人，还没见过有哪个女人能活着留在相府。

倒是没想到陌苍擎，不仅儿子勇猛，女儿也不简单。

看来他的计谋是彻底失败了，卢晃抬起手臂，将桌上之物，扫落一空。

好不容易将砚憬琛支离上京，又设计陷害了陌苍擎。

就差皇帝一句话，就能要了陌苍擎父子的命，收了苍漓军兵权，便有了和砚憬琛分庭抗礼的实力。

然而，内侍简简单单一句“是否等砚相回京再做定夺”，竟然让皇帝立即搁置了对陌苍擎的处决。

到底是他低估了皇帝对砚憬琛的倚仗。

后来陌苍擎和陌漓又被押在天牢，那可是砚憬琛的地盘。

若他强行动手，反而引火上身。

早被视为囊中之物的苍漓军兵权，不仅眼睁睁地飞了，反而将要落入砚憬琛手里。

枉为他人做嫁衣，这让他怎能不气！

见卢晃气愤难耐，李碌斟酌着措辞：“大人，息怒。这苍漓王的女儿入了相府，于咱们也是好事。”

卢晃看向李碌：“怎讲？”

“无论是咱们还是砚相，想让陌苍擎主动交出兵权，皆是不可能。之前，咱们担心砚相借刀杀人，抢了兵权。如今，倒是可以肯定，这兵权不落入咱们手里，亦不会落入砚相手中。”

李碌捋了捋胡须，继续分析：“苍漓王当年主动请缨戍守洛川，就是厌恶京中结党营私的风气，更是恨极了玩弄权术，扰乱朝纲的人。现在他的女儿为了救他，留在了他最厌恶的那种人身边，他只会更不甘心，断不会真心支持砚相。”

卢晃觉得李碌说得有道理，脸色也逐渐转喜。

此时，下人端来了新的茶具，李禄拿起茶壶，将沸水倒入精致的茶盏中。

茶叶在热水中慢慢舒展开来，释放淡淡清香。

“大人，咱们现在暂且静观其变。”

卢晃心情大悦，端起茶杯，轻轻地吹了一口气：“好。”

***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陌鸢脸色红晕，却又目光坚毅地盯着桌上的两本册子。

为了父兄能早日走出天牢，她不能惹怒砚憬琛，要顺其意。

所以，她一定要学会这些。

但也不知怎的，睡了一觉，好像全忘了。

这可不行，背也要背下来。

长吸口气，陌鸢翻开画册，默默背诵。

砚憬琛回来时，透过半开的轩窗，瞥见陌鸢端坐桌前，双手紧握成拳，置于书册两旁，目光坚毅，口中念念有词。

晕黄的灯光，将她的眼睫拉得长长的，柔柔的。

“郡主，背得好生认真。”砚憬琛沉声开口。

突来的声响，吓了陌鸢一跳，她转头看向窗外。

负手而立的砚憬琛，轻衣融雪，如同雪后青山，清冷而高贵，令人不敢轻易靠近，却又无法移开视线。

“砚相。”心跳不自主地加快，莫名地紧张。

砚憬琛睥着桌案上的某处，想到陌鸢刚才“坚毅而又认真”的眼神，忽然低低笑了。

抬起下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