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疑窦

她一袭清衣，如海藻般的满头青丝仅一根玉簪半束，身姿轻逸。遥望相看，仿若月间仙子偶入人间。

裙裾如瀑布，步履似秋兰。

言弈说不上来对舒御女的感觉，她不似后宫众妃那般对时常他欢笑逢迎、谄媚讨好。即使偶尔淡淡笑着，也是交织清冷和疏离。

她性子仿佛生来如此，但她偏偏又是这后宫中出身最微贱的。这样的反差，竟让言弈有一种难耐。

让他不自觉地去窥探，窥探这一层层被树丛花枝包围，如同藏于密林山涧的玉珏般的女人。

李福安很有眼力见的没有高声唱和，直到一个洒扫的小宫女出来，见到皇上后立马颤巍巍地行礼。

舒窈回首，只见一袭玄色云纹长袍的皇上正微眯着双眼凝视，她不急不徐地放下手中的东西，盈盈行礼。

言弈一时没有开口叫起，走到她身边，视线却落在那花圃中央的嫩芽枝干。

“这几日朕忙没来看你，你身子可好些了？”

舒窈缓缓起身，敛眉回道：“舒窈的身子已好了大半，多谢皇上关心。”

言弈淡然点头，“这些都是你前些日子种下的？”

舒窈随着他的目光看向那些绿芽，美眸微弯：“是前些日子种下的，如今发芽了好些。”

“你都种了些什么？说与朕听听。”

“最高的那几株是蝴蝶兰，还有矢车菊、三色堇、香雪兰、桔梗。”

她的声音如往常一般清冷，但此刻轻声呢喃，染上一丝轻柔，如娟娟泉水流过，抚去了他心中几分烦闷惆怅。

言弈却望到不远处单独围出的一圈篱笆，里面却不见发芽的花种，便开口问道：“为何要将那一块围起？”

舒窈回：“那些是前几日才种下的。”

言弈颔首，随口问了一句：“那些是什么品种？”

“是玫瑰。”

李福安闻言眼皮一跳，心如擂鼓。言弈此刻一双狐狸眼也微眯起来，须臾后淡淡道：

“哦？为何要单独种一片玫瑰？”

舒窈却像毫无察觉般直言道：“因为舒窈听闻皇上的母亲是最喜爱玫瑰的。皇上前些时日为朝政忧心，舒窈无法为皇上消解，只能种些花朵聊表心意。”

后宫众人皆知，当今圣上虽然冷漠，可对自己的母妃是独一份的深沉爱意。

众人也对此讳莫如深，不敢有谁提起。新帝刚登基一年时，曾有戍守合欢殿的侍卫贩卖消息，将当今新帝的行踪透露给后宫嫔妃，即刻便被下旨斩首，好些嫔妃进了冷宫。

合欢殿是潇贵妃曾经的寝宫，自潇贵妃逝世后，皇上便下令不许任何人居住。

寝殿内的任何摆设也不许任意腾挪，只留两个宫女每日打扫。

他那时刚登基不久，对潇贵妃的死还未全然接受，时不时便会孤身去合欢殿，一坐便是好几个时辰。

潇贵妃当年盛宠，颇为喜爱玫瑰，先帝便大手一挥为她在寝宫里修建了玫瑰园。

潇贵妃在宫中一直是禁忌，除了皇上，几乎没有人敢提起。

可如今舒御女竟然直言，仿佛浑然不知宫中忌讳。

李福安一口气提到胸口，心中哀怨。他本来还看好这舒御女日后的前途，如今看来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要白白断送在这几朵玫瑰上了。

他闭上眼静待皇上的旨意，肯定不是赐死就是打入冷宫。

言弈此刻却没有李福安猜测那般暴怒。

他先是诧异，紧接着便是怀疑。

可他却留心到，舒御女提起潇贵妃时，并没有尊称她的谥号，称其圣昭皇太后，也没有称呼她是皇帝的母后。

她用的是母亲这个词。

古代尊卑分明，上至宫闱，下至百姓。只有正妻的子女才可称呼母亲，小妾的子女只能称作自己的亲生母亲为小娘。

更别提规矩森严的宫闱之中了。

母亲…

言弈微怔，心中细细回味着这个称呼。

回想这么多年，他竟然都没唤过潇贵妃为母亲。

他神色恍然，迟迟未言。

一阵北风吹过，轻轻带起舒窈鬓边的长发，她螓首低垂：

“舒窈并非故意探听，是皇上为臣妾挑选的宫女是从前服侍太妃的人，舒窈多嘴问了几句，她便告知臣妾。”

她声音很轻，话音刚落便融入风中，似有些怯意。

言弈眉心微动，看着身前低眉敛目的舒窈，不忍地将她拥入怀中，语气染上几分疼惜：

“朕并非此意。你的心意朕明白，朕很欢喜。”

舒窈眉目微弯，“能帮到皇上就好。舒窈的母亲生前最喜欢蝴蝶兰，因此舒窈思念她时，便会亲手种下，就像是孕育自己的思念，在它开花之时亲手摘下，放到母亲的灵位前。”

“舒窈想，天下再尊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