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一曲惊人

不仅是因为长笛演奏时须得站立，比之弹奏古琴或古筝时的姿态不够优雅；而且长笛吹奏对气息的要求是极高的，控制不当或者气力不够都会影响笛子的音色。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乐器，众妃都是不会选择的。

锦妃定睛，在看到那一管长笛时忍不住笑出声。

本还以为这舒御女是个沉得住气的聪明人，没想到竟也是个愣头青。

舒窈轻抚长笛，目光缱绻。

她想起了很多年前在种满枇杷树的庭院里，父亲母亲相拥依偎，眸光慈爱地看着小小的她吹响长笛的时候。

父亲才学不高，是一个不甚得宠的小妾所出。因着不得宠的缘故，病倒了也无人问津。

于是父亲跌跌撞撞长大，竟也得了一份平安。

那时候，一方小庭院就是她无忧无虑长大的地方。

临近夏日，她会被父亲举过肩头，在树叶枝桠间摘下饱满成熟的枇杷。

冬日飘雪，她会和母亲窝在炕头，在被衾里穿针引线，织就冬衣。

那些时日清贫但却温馨，是这么多年支撑着她活下去的信念。

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悠悠笛音缓缓扬起，婉转缥缈，不绝如缕。

她吹的是梅花三弄。

这首本是古琴曲，但却是由笛曲改编而来。

此曲借物咏怀，通过梅花的洁白、耐寒等特质，来赞颂那些具有高尚节操的人。

笛曲原名为梅花落，历代琴谱大都借梅花表现怨仇离绪的哀怨。

在幽幽烛光下，女子颀长的身形皎然而立， 她手握竹笛，灵巧的手指在笛孔上轻盈跳跃。风吹裙袂，飘然如月影，与这悠扬的笛声相互衬映。

笛声时而悠然，时而热烈，高亢之处令人不自觉屏息，低柔之处令人沉醉其间。

若说良昭媛的一首梅花三弄弹的是梅花的孤傲高洁，迎冬日霜雪依然傲立。

那么她这一曲所奏出的梅花更不绝于此。

她吹出的不是一朵朵只桀骜迎风从不溃败的梅花，而是历经风霜跌落枝头，却能在刺骨凛冽的风雪中涅槃重生，再放光彩的梅花。

前者的梅花歌颂的是文人口中的高洁孤傲，可也如同那些沽名钓誉的文人一般，失了风骨。

而即使坚韧有傲骨的梅花，在风霜怒雪中也并非坚不可摧。它依然会被吹打坠落，但它不言溃败，在皑皑白雪中绽放独属于自己的璀璨。

谁说只有立于枝头的梅花才称得上是高洁坚韧？

随着最后一个笛音的落下，舒窈缓缓放下手中的长笛。眼角不知何时氤氲出些许水雾，将烛光衬得愈发朦胧。

她吹的不是旁人，而是自己。

殿内一时沉寂，无人从方才的笛声余韵中回神。

她们从前不是没有听过好的笛声，可从来只叹一句悠扬清雅。

舒御女的这一曲，更像一首壮阔的悲歌，殷切希望之中透着难以言说的绝望。

锦妃听不出其中的韵意，但她眼见众人震撼的眼神，才后知后觉。

“更吹羌笛关山月，无那金闺万里愁。”

皇后垂目，敛下眸中的落寞。这句诗是说对万里之外的妻子的相思之意，而她却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言弈双眸直直望着窈窕玉立的舒窈，显然他亦是沉浸在这壮阔悲歌中的余韵，直至皇后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

“今为羌笛出塞声，使我三军泪如雨。”他沉声道，眼中的震撼之色难掩，“这一曲，令朕几近泪下如雨。”

丽婕妤含笑看着台前的舒御女，眼中尽是欣赏之色。

她早知，舒御女绝非等闲之辈。

舒窈盈盈行礼：“今日一曲，特献给皇上与皇后娘娘，愿皇上万寿无疆，皇后凤体安泰。”

“好！好！”皇上朗声道，随后又摆手叫来李福安，“舒御女此曲甚为精妙，宫中难得有人长笛吹得如此好。”

“吩咐内务府，用一块上好的青白玉，为舒御女打造一支长笛。此笛仅为舒御女一人可用，赐名为‘珏韵’。”

这可是怎样的殊荣啊！皇上亲自赐名，还吩咐仅她一人可用。

这比良昭媛那把九霄环佩的名琴还要风光。

舒窈端方谢恩，在众妃妒恨的目光之下回座。

锦妃带来的那块锦帕已经被她撕成两半了。红袖害怕自家主子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便赶忙把自己带来的素绢塞到她手中。

锦妃接过素绢都没细看，牙关咬紧便用力撕了起来。

红袖心中直叹气。若是帕子就能解决掉锦妃满腔的怒火，她宁愿整个袖子都塞满素绢。

“舒妹妹一首梅花三弄震惊四座，惊为天人。妹妹藏得这样好，姐妹们竟然都懵懂不知呢。”

愉美人笑吟吟开口，可捻着锦帕的青白指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