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成惘之心疼她

钟粹宫门前的确铺着一条亢长无比的鹅卵石路。

那鹅卵石乱中有序、杂中有章地掩映在一块儿，只有薛贵妃穿了蜀锦织成的锦靴时才会上去走几步路。

平素只着布鞋的宫女们根本不敢往鹅卵石路上踩去。

那鹅卵石多是些尖细又不平的石头，踩在上头自然钝痛无比。

连走在上头都是如此地困难，更别提跪在鹅卵石上两个时辰。

这几乎等同于凌迟般的酷刑。

薛贵妃俨然是对林容婉动了怒，使出来的手段又阴狠又上不得台面。

钱大伴对薛贵妃忠心耿耿，从不曾违拗过她的吩咐。

此刻，他便怀着笑走到了林容婉跟前，微微躬了身，指着钟粹宫外的方向道：“夫人，这厢有请。”

薛贵妃好整以暇地注视着底下的林容婉，那双美眸像极了毒蛇吐出来的蛇信子一般，正死死地攥着她不放。

直到林容婉素白的脸庞里隐现几分惨白之色后。

薛贵妃才笑着问她：“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林容婉的确是害怕承受薛贵妃的磋磨，可她并不蠢笨，知晓一时的磋磨比不过成国公世子夫人一位重要。

更何况郑氏这个婆母如此心疼她，必然不会眼睁睁地瞧着她在宫里饱受薛贵妃的磋磨。

她只需忍受一段时辰，这一场劫难便会平安度过。

所以林容婉并未出声恳求薛贵妃的通融，她只是跟在了钱大伴身后，往钟粹宫外走去。

薛贵妃冷眼注视着她娉娉婷婷的背影，忍不住耻笑道：“倒还有几分骨气。”

姑姑们生怕气恼之下的薛贵妃会伤了自己的身子，便凑到她跟前说了好些软和话，并道：“这林氏是咎由自取，娘娘实在不必和这般卑贱的女子多计较。”

另一个姑姑也满怀恶意地笑道：“奴婢猜，这林氏只能在鹅卵石路上坚持一刻钟。”

闻言，薛贵妃也收起了面容里的恼意，饶有兴致地透过雕窗瞧了眼钟粹宫外的景象。

此时的林容婉已在钱大伴的督促下跪在了鹅卵石上。

旺盛的日头正大剌剌地往她白皙姣美的面容里照耀而来，顷刻间便逼出了她额间的细汗来。

纵然如此，林容婉也不曾卑躬屈膝地向钱大伴求饶。

那鹅卵石堆在林容婉的膝骨之上，凹凸不平地磨出点点痛意，顷刻间让她难以维持笔挺耸直的身形。

钱大伴在一旁悠然地笑了一句：“夫人可还受得住？”

林容婉不曾从唇舌间溢出半句嘤咛，即便膝盖处疼痛不已，她却也强撑着不肯露出半分怯意来。

随着日头慢慢攀上檐角的时候，林容婉额头上的细汗已密密麻麻地遍布整张脸颊，任谁都能瞧出她此刻的痛苦来。

钱大伴正要再出言奚落她几句话时，却不想钟粹宫外忽而迸出了些轿辇落地的动静。

守在宫殿外的太监诚惶诚恐地瞧着才落地的龙辇。

须臾间，与钱大伴齐名的御前总管于忠卑躬屈膝地朝龙辇上的崇明帝笑了一声：“陛下，钟粹宫到了。”

话音甫落，那一身四爪暗黑金纹龙袍的主人便走下了镶着宝石的龙辇。

只见他漫不经心地朝着身后瞥了一眼，而后才笑道：“成爱卿。”

此时，身着玄墨色对襟长衫的成惘之头束东珠羽冠，腰佩飞鱼环刃，端的是一副清冷矜贵的模样。

许是他常年在鹰前司里当值，浑身上下笼着些难以遮掩的肃杀之气。

偏偏崇明帝十分欣赏成惘之的才学与本事，言谈中更有几分器重之意。

“陛下。”成惘之不露声色地走到了崇明帝跟前，弯下膝盖朝着九五之尊行了全礼。

崇明帝年约四十岁上下，生的浓眉大眼、英武高大，举手投足间竟是居于万人之上的高傲与王霸之气。

成惘之在鹰前司忙的脚不沾地，可陡然收到了郑氏递来的消息，便马不停蹄地赶去了御书房。

他才抓捕了在马球会作乱的刺客，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崇明帝正是一门心思要拉拢成国公府的时候，定然要卖他这个薄面。

况且薛贵妃行事如此张扬，竟堂而皇之地将臣妇唤进了宫中，还不许长辈们陪同，实在是令人心悸。

“成爱卿辛苦了，朕也知晓你才娶妻，少年夫妻正是情热的时候，必定害怕她受了委屈。”

崇明帝心情愉悦，话里话外都是对薛贵妃的维护之意：“只是珠儿性子和善温柔，此番唤你夫人进宫多半是寻些脸嫩的丫头说说话，不会磋磨了她去。”

成惘之不过淡淡一笑，并未应话。

崇明帝拍了拍他的肩膀，便与他一前一后地走进了钟粹宫。

才进宫门，一打眼便瞧见了庭院里居高临下立着的钱大伴，以及正跪在鹅卵石路上的林容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