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洲旧梦(二)
事一般。
就这样,又过了许多年,连绵阴雨后,一场山洪肆虐后,附近的河流改道,望海谷被一分为二,守旧派在西,生存派在东,两边的来往也因此越发少。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意挑起,几次小摩擦之后,两边的话事人坐了下来,他们聊了三天,再出来的时候,古洲彻底一分为二,连带着时代相传的先祖遗物也分成两份,各自保管。
日往月来,水流花落。西边的古洲人不知为何打上了先祖遗物的主意,最近的一次,他们派来的人已经到了双生树下,被守树人发现后仓皇逃走。
东边的族长不满西边人的做派,两边商议未果还起了冲突,东边的族长在障术上又加了几道禁制,还安排了更多巡逻的人手,防着西边暗中生事。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西边悄无声息出了个厉害人物,不光修为了得,能轻易破了几代人在河上设下的障术,更是一路杀到了树屋夺走了先祖遗物。东边的人还来不及合力阻拦,毒烟散开便纷纷倒下,但西边人放毒烟还不够,竟又引来天火,让整座村子付之一炬。
阿环毕竟太年轻,灵鉴只能从她记忆中深埋的那些细枝末节里,那些大人们以为孩子听不懂所以不避讳的闲谈中,还有阿环自己看到的一幕幕拼凑起一个关于古洲人跋涉至此地后的过往。
人心易变,何况他们的先祖为他们带来的不止是荣耀,即便古洲人用尽心思要将昔日的骄傲与不甘世代传承,可到头来,若不是有外面那群年轻人的存在,他们早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那些缥缈的执念带给他们的明明只有枷锁,古洲一族甚至到现在还在承受因他们先祖犯错而来的惩罚,无论如何修炼,始终修不成正果,可这么多年过去,他们却还不愿意过回普通人的生活,只拼命地守着先祖遗物,他们对着大荒的方向虔诚朝拜,妄想有朝一日他们的先祖再临,带他们重回昔日的荣耀。
也不知道昔日那位先祖到底给族人灌输了什么迷魂汤,才让他们如此固执。
灵鉴心中的愤懑化作无边力量,将河面上的障术破开。
她脚尖在河面上一点,须臾间,人影已至对岸。
河边的地势最低,眼前的是一条平缓的上坡路,路边一盏盏风灯沿途亮起,一直延伸至看不见的地方,像是黑色外衣上的一条珍珠长带。
灯火不时跳动,如豆的火光绵延,为归来的游子照亮回家的路。
可这里是望海谷,这里没有游子。
四周不时掠过鬼影,鬼影并不逗留,轻飘的身影仿佛不受自己控制,在某种神秘的力量的召唤下,纷纷奔赴高台之上的热闹。
灵鉴抬头看向远处高台,河边无人巡逻,高台上之上又聚集了许多人,按说发出十万火急令已经发出,以无咎对天界的了解,他一定知道那是什么,除非他已有毁天灭地之力,否则他一定会跑。西边的古洲人既然能帮他拿到全部的神仙骨,不可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否则也不会将神仙骨交给一个完全不知道底细的人,可这些古洲人不可能都跟他一起跑,他们中即便有修为高深者也不过一二,何况以无咎斩草除根的习惯,这些人只怕凶多吉少。
不管怎么看,危险都已经快到眼前,可这时候,古洲人聚在一起要做什么呢?
还有青耕,青耕还在无咎手中,既是人质也是拖累,如果无咎一个人想尽快冲出包围圈,那必然不会带上青耕,可若是以青耕为人质,也许能为他换来谈判的机会。
只是他的筹谋灵鉴已窥见一二,那显然并不是谈判能换来的,而且一旦谈判势必会拖延时间,届时他定然不可能全身而退。
所以青耕一定会被他留下来。
想到此处,灵鉴内心越发不安,她足尖一抬,人飞至半空。
灵鉴隐匿身形,观察眼前的一切。
远远看去,高台上的人围成一圈一圈,足有数十圈之多。
前面几排人的手中都提着灯笼,白色的幽光散发着冷意,灵鉴正要靠近些,却发现后面几排几处有蓝盈盈的光闪过,再一看,又多了几盏亮起的灯笼。
原来每个人的手中都有灯笼,而只有那些飘在路上的魂魄投入灯笼之中后,灯笼才会亮起。原来那一盏盏灯笼中,燃烧的是鬼火。
灵鉴突然想到,古洲人本是神仙后裔,他们死后不像凡人有地府鬼差接引魂魄,他们的魂灵和神仙一样,会直接消散。
可东边死了那么多人,她既没有见到一个魂魄,也没有大量魂灵消散时的灵力震荡。
那些人只是名义上还保有古洲遗民和神仙后裔这样的名号,但他们中的多数人血脉早已在一次次为了传承和外族人通婚时所剩无几。
他们已经成为了普通人,唯有魂魄中还镌刻着旧日大海的气息。
毒烟和天火并不只是抢夺仙骨之后的斩草除根,那本就是一开始就注定的阴谋。
他们需要魂魄献祭,需要魂魄完成一场伟大的仪式,他们为古洲而死,是他们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