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随风去
解释道,“许多年前,有只海底鱼妖也被我带进这里,他是个无趣的妖怪,回忆里尽是些肮脏龌龊之事,我不想理会他,任由他在这里自生自灭。他为了逃出去跳进了这条河,这条河我下去是没事的,但他一条进去便被水流带走,没多久,上游便飘来他的尸体,是魂魄被吸走的模样……”
“照你的说法,这条河是首尾相连的?”
敖乐点头又摇头,“也许是,也许不是。只有那只鱼妖跳进去过,然后他的尸体从上游出现了。我曾在岸边做过标记,但不管是从上游走还是下游走,我走没有走到那个标记的地方,所以我才说这条河不知来处,也不知去处。”
河水滚滚向前,一眼望去,看不到河的尽头。
灵鉴的目光随水流远去,她浅笑道:“既然如此,我更要一探究竟了。”
她语气中隐隐有些不可一世的狂傲,明明被困的是她,可她却不见丝毫慌乱,她十分笃定,她会离开这里。
一开始,所有误入此地的人都会想办法离开,可随着时间流逝,他们要么是迷失在虚假的记忆之中,要么因为始终找不到出路惶惶终日,他们都有一个相同的结局,那就是走向消亡。
敖乐也曾在别人眼中看到过那样笃定的光芒,可那光芒要不了多久就会彻底消失。灵鉴有些本事没有错,他愿意相信她一次,但心中对她并不能全然托付。
可此刻,看灵鉴头也不回地踏入河中,仿佛前路的一切阻碍她都不放在眼中,她会将一切荆棘都踏在脚下,她一路走来都是这样做的,眼下也不会有例外。
敖乐冥冥之中有种预感,他或许真的遇到了能帮自己脱困的人。
他终于相信,灵鉴说会带自己出去并不是一句空话。
时间对于敖乐来说总是难熬的,它就像那条河一样没有尽头,也看不到终点,敖乐站在江边,有时候会想起那些人的记忆,在来到这里之前,那些人或多或少都畅想过自己的未来,可到了这个地方没多久后,他们就和敖乐一样失去了未来。
有时敖乐会因为他们的遭遇而兴奋,只有经历这里的一切,他们才能感受到和自己同样的痛苦,当他们拥有了这种痛苦,敖乐会觉得自己的痛苦像是被分担了一样。
但那些人又终究和敖乐不同,他们会在某一日悄无声息的彻底消失,他们的魂灵会落入河水中,每当那时,河面仿佛会出现一阵似有若无的风,像是在哀悼这些人的离去。
敖乐吹过很多这样的风,他平静地面对过很多陌生人的离去。
但今天,他有些难以控制点地紧张,他一直在期待着些什么。
甚至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时间的流逝。
——有时猛然回首,他才会发觉时间已经悄无声息地流走出很远,可今天,他的胸膛处像是有什么在跳动,扑通扑通的,而时间就在那些扑通声之间。
他知道自己等了多久,他迫不及待地希望河中走出来一个奇迹。
螭龙看到他眼中的渴望,悄无声息地坐到了他的身边。
敖乐像是察觉到了她的靠近,又像是只在乎眼前那条河。
哗啦一声响,划破了这方天地亘久不变的沉闷。
敖乐看到灵鉴从水中走来,她脚下踏过的地方开出一朵朵水花,她身上的彩练随着河面上的风翩翩起舞。
她一步步走来,站定在敖乐面前。
敖乐眼眶微热,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因为因为紧张微微颤抖。
手背像是被风拂过,敖乐知道那是母亲的手,他稍微多了些勇气,但一张嘴,声音还是在抖:“我是不是……能离开这里了?”
灵鉴点了点头,又问:“如果你会死在离开的途中,你还愿意冒险吗?”
她话音刚落,就察觉到一道目光倏地看向自己,是螭龙。
想来天下没有那个母亲会对这种话无动于衷,但灵鉴没有看螭龙,她还在等敖乐回答。
外表的稚嫩并不代表内心,敖乐只是在用孩子的顽劣去消解自己痛苦,他知道自己要什么。
敖乐正要说话,突然察觉身边少了什么,他往旁边一看,螭龙向后退出几丈远,她低着头,只敢用余光看他。
灵鉴当即明白了一个母亲的心,螭龙心中虽然挣扎,但她更明白敖乐的痛苦,她决定让敖乐去走他想走的路。
敖乐怅然若失,片刻后他回过头,对灵鉴说道:“就算是死,我也要试试看。”
灵鉴心下了然,她说:“去叫你的母亲过来,没有她,我们无法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