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零三章

将将回了清正堂的正院敞厅，钱氏便立时挥退了所有屋里头服侍的奴儿，一时间，春草，夏朵两个只能随了一众清正堂的丫鬟婆子在院里头候着。

清正堂屋里头服侍的几个贴身大丫鬟一等管事婆子们，一贯皆是平静自持的样儿，而服侍九娘的春草与夏朵就大为不同了，春草早已心急如焚的面上连着浑身上下俱出了一阵又一阵的汗，而夏朵则拿目光在平日里交好的迎喜迎福身上扫了一圈，又试探的朝着她们微微低垂的目光扫过去，倘是她们回应一二，便好趁机接近她们，并从她们那处先探些口风。

却不成料，此刻的迎喜迎福皆未作丝毫的回应，只视若无睹的继续眼观鼻鼻关心的做个无知无觉的木头人。

试探不成，夏朵便只好不动声色的往略略靠前屋门半步的春草挪了挪步子，瞧着她已然急得同秦淮河里捞出来似的，满头满脸大汗淋漓不说，便是后背的薄衫都汗湿了一大片，瞧上去好不狼狈。

暗暗压下满心的无奈与急色后，夏朵立时一把握住春草靠着自个儿身侧的右手，随即在春草侧眸朝着这边瞧过来时，夏朵的目光已然迎了上去，并用压到只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道了句

“此等架势，只怕姑娘在里头正受着训斥。”

也不等春草心如火烧的应一句什么，夏朵则又出声安抚道

“不过，瞧太太挥退了咱们这些个服侍的奴儿，竟连惯来身边服侍的钱妈妈，迎喜迎福都没留下，便是顾忌姑娘的脸面呢！只要太太还想着姑娘的脸面就是好的，想来姑娘只需听几句训诫，倒也用不着受罚。”

直听到这儿，眼下春草快要跳出嗓子的心方才缓缓朝下落了落，不过，却也未全然落了地，到底屋里情况如何，她们这些个服侍的奴儿只凭猜测罢了，哪里又能当真安心侯着九娘从屋里头出来。

春草又与之夏朵不同，为人本就憨实，又是打小服侍九娘的，九娘更是为了她与刘妈妈豁出性命喝了滚油的，自那以后，便对九娘一心一意，时时刻刻的，心里眼里只九娘一人，哪怕九娘再不合规矩的决断，俱都是毫无迟疑的去竭尽所能的去做到最好，只求九娘能够开怀。

所以在这一刻，春草并不能似夏朵那般全力搜肠刮肚的揣测钱氏此番举动的意图所在，更是无法分析个一二三来，只一心想着九娘定是在里头受着苦，遭了罪，而自个儿身为九娘的贴身大丫鬟，却不能挡灾挡难，自是羞愧的无地自容。

当然，自责自咎的同时，也对九娘的处境很是担忧，也便小声的将自个儿的担忧说出了口

“明明早前姑娘来清正堂请安时，太太还对姑娘赞不绝口，怎的只去荣养堂请个安的功夫，太太便改了模样，这又是谁在太太跟前嚼了舌根子，只怕是极不待见咱们姑娘呢！”

瞧了眼春草比之寻常五岁丫头显然要高出大半个头，胳膊腿儿也壮的似个小子，扁平略黑的面颊此时正似个小姑娘家家气鼓鼓的鼓的似个馒头一般，夏朵一时瞧的好笑又无奈，心里只暗暗叹息一声，到底年岁小些，便是模样再憨壮，也到底是个小丫头呢！便是此刻清正堂的境遇再严肃，也还不忘给自家主子叫屈鸣不平，忠心是十足的忠心了，只还差些子稳重罢！

摇了摇头，夏朵不由露出满脸的无奈，后又语重心长应了句

“咱们为奴为婢的，忠心是头一等，这毋庸置疑，可，忠心并不是愚忠，老人常道，良药苦口，咱们虽是奴儿，却也是姑娘身边最得力最贴心的奴儿，势必要处处替姑娘着想，事事为姑娘打算才好。”

春草原本怀了一心的焦急，如火似焚般不得要领，却不料竟被夏朵这一袭提点，直提点的满心肠都仿若直坠冰窟，一下子，脑袋连着一颗心竟好似如梦初醒，而夏朵瞧春草听得进自个儿的劝诫提点，心里高兴的同时也趁热打铁掏心掏肺的教授了春草一场。

“譬如此种境遇下，咱俩身为姑娘的贴心人，首先得稳得住，待会儿姑娘自屋里头出来，不论如何，咱俩可容不得半点错失，便是依着姑娘的脾性，欲闹上一场，毕竟这么多双眼睛瞧着呢！又哪里落得半点好，所以，倘到到了那一步，咱俩便可分头行事，我可借由太太的耳目之便帮着姑娘打圆场，你万万莫要容了姑娘使性子，切记要好好的把姑娘护送回如意居，且不能让旁人说咱们姑娘半点的不是，凭白污了咱们姑娘的闺誉。”

夏朵的这袭话，分析的头头是道，又言明了要点以及后果，春草本就全心全意为着九娘，自是无疑有他，立时就忙不迭的点头一概应了下来

“夏朵你放一百个心就是，我虽脑袋不如你，可我也不傻，你说的这些个，一概都是为着姑娘，我晓得好歹。”

得到了春草肯定答复，夏朵原先还稍稍忐忑的心，便也就彻底落了地，届时只回以春草一个坚定笃信的眼神，两人便再无多话，只一心候着九娘从屋里出来。